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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祁和春


太原城的秋雨把青石板洗得发亮。

秦必站在府门廊下,看着姐姐秦亦最后一次检查马鞍。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拿着。"

秦亦转身塞给他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还带着余温的胡麻饼:

"藏好了,别让那老畜生看见。"

平时秦岳很少让他们吃这些外面买来的东西。

秦岳总说,这些东西不干净,油滋滋的,不是秦家这种富贵人家该吃得东西。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秦岳并不是嫌弃这些不干净,他只是嫌弃做这些东西和吃这些东西的人低贱罢了。

但秦亦常常说:

“做胡麻饼和吃胡麻饼的老百姓挣得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相比之下,那个老畜生的每一分钱,都不干净。”

秦必攥着油纸包,十五岁的少年突然发现姐姐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更深了。

他想起上次去晋城见母亲时,她也是这样憔悴的模样。

"姐,父亲他..."

"别替那老混蛋说情,他希望用母亲来困住我们,让我们走他安排好的路吗?最后和他一样,成为双手沾满鲜血的混蛋。"

秦亦的手突然收紧,骨节发白,:

"十年了,他宁可把母亲关在晋城老宅,也不肯放她自由。"她的目光越过秦必的肩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

正厅突然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接着是父亲的怒吼。秦亦翻身上马,雨水从她的蓑衣上飞溅开来:"记住,永远别让他控制你!"

马蹄声淹没在雨声中,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秦岳带着家丁冲出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锦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姐姐呢?"

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秦必的后背渗出冷汗:"走了。"

父亲的手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拇指按在喉结上:"你以为她逃得掉?"呼吸变得困难时,秦必看见父亲眼中扭曲的快意,"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你姓什么。"

……

或许是在秦亦的离开,让秦必心中某个火种被点燃了。

他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了。

他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厌弃这个宅子里面的一切。

最终,从来都没有忤逆过秦岳,一直都是好好孩子的秦必,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遁逃出了秦府,独自前往了晋城。

晋城苏家老宅的围墙比去年更加斑驳。秦必翻墙进去时,惊飞了几只麻雀。

院子里,母亲正在晾晒药材,素色衣裙洗得发白,发间已有银丝,但脊背挺得笔直。

"母亲..."

药筛掉在地上,晒干的当归撒了一地:"定之?你怎么..."

定之是秦必的字。

在大楚,亲人总是称呼自己的孩子字,而外人会称呼全名。

这在林易和他的父母那里,也是如此。

母亲和秦必十多年间,只有偶尔逢年过节能见面。

所以在见到自己儿子之后,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偷跑出来的。"秦必快步上前,却被母亲突然抱紧。

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和秦府那些浓烈的熏香完全不同。

屋里简陋却整洁。秦必注意到窗台上摆着一排小陶罐,里面种着野花——母亲在太原时最爱养名贵牡丹。

"你姐姐..."

"她逃走了。"秦必压低声音,"父亲很生气。"

母亲的手抖了一下,却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太好了。"她拉着秦必坐下,指尖有常年捣药留下的茧子,"你呢?"

秦必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我要去从军。"

母亲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父亲不会允许..."

"就像他不允许您回晋城一样?"秦必脱口而出,"十年了,您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

母亲冷笑:"回去当秦夫人?"

她的手指向窗外:"看见那株野梅了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母亲脸色骤变,急忙将秦必推向后门:"快走!是他的人!"

很显然,秦岳发现了秦必的离家,也知道他一定是来晋城找母亲了。

所以秦必前脚刚到,秦岳的人后脚就到了。

秦必没有打算像是姐姐那样逃走。

因为姐姐的独自逃离,让母亲后来又吃了不少苦头。

秦必因此恨她。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恨得,是姐姐抛弃了母亲,还是抛弃了他。

等到秦岳的人进来,秦必也自愿跟着他们走了。

临走之前。

秦必在门槛重重磕了三个头。

起身时,母亲将一枚玉符塞进他手里:"你如果有机会离开了,去凉州找杨将军,就说...苏家的债该还了。"

秦必不知道,母亲和杨将军有什么关联。

但他知道,后来他的确靠着这个玉符,从见到了杨将军。

当时他哄骗秦岳,说自己要去长安考取功名,考一个武状元。

秦岳欣然答应。

但……秦必在找机会甩开秦岳派出护送他的人之后,就独自去了边关。

在凉州见到了杨十保将军。

杨十保在看到母亲留下的那枚玉符之后,恍惚了。

他眼眶发红,问秦必:

“你是她的儿子?”

秦必点头。

本来他是可以靠着这个玉符获得一个幕僚或是文书的职位。

但是秦必却坚持要当一个普通士兵。

因为他听说,姐姐在川西军里,从一个普通士卒,一路晋升为了统领,而且现在还名动天下。

他不想输给姐姐,仅此而已。

……

玉门关的朔风像撒欢的野马,卷着砂砾往人脸上抽。秦必把脸埋进围巾,跟着斥候队在戈壁滩上巡逻。两年军旅生涯,让他从养尊处优的公子变成了皮肤皲裂的边军。

"操他娘的,这鬼天气!"前面满脸胡茬的老兵骂骂咧咧地伸手,"水囊拿来!"

秦必解下冻成冰坨的水囊递过去,换来一句更响亮的咒骂。一个瘦高的身影晃过来,把自己的水囊扔给他:"喝老子的。"

祁和春脸上的伤疤在阳光下像条蜈蚣。

这个三代戍边的老兵是队里出了名的兵痞,偷奸耍滑、装病躲操练的事没少干,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总之,他的性格,和林易很像。

“卧槽?怎么就跟我像了?我俩是一个人吗?这些形容词和我有关系吗?我可是正直善良的君子。”

林易不爽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的话外音打断了这个故事。

秦必没有回应林易的插科打诨,而是接着往下讲他的故事:

……

"听说没?狄人又在黑水河撒野了。"夜里围着篝火时,祁和春掏着耳朵说,"狗日的这次来了至少三千骑。"

秦必擦拭着长弓没说话。这把两石弓是杨将军特制的,比制式武器精良得多。

"怕了?"祁和春往火堆里啐了一口,"放心,你小子命硬,死不了。"

"真的假的?"秦必望着跳动的火焰,问。

祁和春说:

“我之前跟一个长安来的道士学过相面,你脸上有福相!命大着呢!”

“长安?”

秦必想起来,自己儿时好像去过一次长安。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出门游玩。

他对此印象深刻:

“长安的春天……很美。”

祁和春突然怪笑起来:"老子生在这操蛋地方,连春天长几根毛都不知道!更别提他娘的长安春天了。"

他摸出个脏兮兮的酒囊灌了一口,"我爹临死前说,长安连乞丐都他娘的有酒喝。"

秦必接过酒囊,劣酒的灼烧感让他咳嗽起来。祁和春拍着他的背大笑:"怂样!就你这酒量,去了长安还不被小娘子们笑死!"

祁和春虽然名字里带一个春,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春天,就像是从小在玉门关外长大,没有见过长安一样。

祁和春对长安的执念,源于一个边塞军人世代相传的遗憾。玉门关外,四季只有两种颜色——冬日的惨白与夏日的焦黄。

这里的戍卒常说:"春风不度玉门关"不是诗人的夸张,而是祖祖辈辈验证的真理。

"我爷爷是陇西人,当年跟着前朝将军出关,就再没回去过。后来大齐灭亡,陇西军被大楚收编,我们也就世世代代扎根在这里了。"祁和春嚼着干硬的肉脯说,"他总说关中的春风是甜的,带着桃花香。老子他娘的连桃花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秦必发现这个满嘴脏话的老兵怀里总揣着本破旧的《两京记》,书页都被翻得起了毛边。

"看这里,"祁和春指着一段模糊的文字,"'洛阳牡丹甲天下,花开时节动京城',你见过牡丹吗?是不是真比娘们儿的脸还大?"

每当说起这些,祁和春眼里的向往与他粗鄙的言辞形成奇特的对比。他熟知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布局,能背出洛阳最负盛名的十家酒肆,却连真正的柳树都没摸过。

"知道为啥叫'春风不度'吗?"某个值夜的晚上,祁和春突然正经起来,"不是风吹不过来,是朝廷觉得我们这些戍卒不配见春天。"他吐掉嘴里的草根,"老子偏要活着去看看。"

……

后来,秦必在那里,遇到了一场足以改变他命运轨迹的战斗。

黑水河战役。

那是先太祖末年,所策划的最后一场大规模战斗之中的一场守城战。

大将明鲁带兵出征,绕过敌军主力,主动向西进军。

而杨将军,则待着秦必和祁和春他们总共八千人,死守黑水河,给明鲁将军争取时间。

或许大家对这场守城战早就有了心理预期。

知道这会是一场极为壮烈的战斗。

很多人都开始写家书。

秦必和祁和春都没有写。

秦必是不知道该写给谁。

而祁和春,却说:

“老子早就没家人了,爹娘都死在这里了,有个哥哥,当年带着我那几个子侄逃荒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但,黑水河一役比预想的惨烈十倍。

狄人的重骑兵像蝗虫般涌来时,秦必所在的烽燧堡首当其冲。

"点火!点他娘的烽火!"祁和春的吼声淹没在箭矢破空声中。三支鸣镝箭尖啸着升空,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秦必刚点燃二号烽燧,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转身看见祁和春胸前插着箭,正踉跄着往三号烽燧爬。

"老祁!"

"别管老子...三号...必须点燃..."血沫从祁和春嘴角溢出来,"要让大营那些龟孙子看见..."

秦必红着眼睛完成信号传递。当他拖着伤腿回到祁和春身边时,这个骂了一辈子脏话的老兵正望着东方的天空出神。

"小子..."祁和春艰难地摸出个布袋,"拿着...老子攒的..."

里面是七十三枚铜钱,有些已经锈得看不出纹路。最底下是半块残破的地图,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条路线。

"我爹...留下的..."祁和春的呼吸越来越弱,"说顺着走...能到长安..."他突然抓住秦必的手,"替老子...喝顿花酒..."

当那只长满老茧的手垂下时,秦必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远处,援军的旗帜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

战报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时,秦必的名字赫然在列。

黑水河一役,他一人射杀二十三骑,坚守烽燧直至箭尽粮绝。

"秦必,上前听封!"

大帐内,监军使展开烫金诏书:"擢升铁浮屠第三营队长,赐明光铠一领,良驹三匹..."

铁浮屠。大楚最精锐的重甲骑兵。

秦必接过沉甸甸的任命状时,手微微发抖。他终于可以离开这片埋葬了太多人的戈壁了。

收拾行装时,他特意找了个铁盒装祁和春的骨灰。盒盖上刻着"春风将至"四个字——用的是祁和春教他的那种歪歪扭扭的字体。

……

至明元年,也就是前废帝苏政的年号,那一年的长安,春深似海。

秦必在抵达长安的第一个春天,带着那本《两京记》走遍了所有标记的地方。

在平康坊的酒肆,他点了最贵的西域葡萄酒,倒了一杯洒在地上;在曲江池畔,他学着游人折柳,将柳枝系在那本破书上;最后来到东市的碑林,找了位代笔的书生,在《两京记》的扉页添上一行字:

"祁和春,陇西狄道人,铭阳十年至十八年戍守玉门关,未见春风。"

铭阳是先太祖苏世的年号。

后来秦必回了一趟凉州,当他把这本书连同剩余的军饷交给祁和春在的侄子时,那个年轻人红着眼睛说:

"叔父常说,死在玉门关外的人,魂魄会被永远困在那里。"

"不会的。"秦必想起长安满城的飞花,"春风已经把他接回来了。"

秦必又回忆了起来。

当他站在曲江畔,柳絮纷扬如雪。

他身上崭新的明光铠引来游人侧目,腰间的队长腰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从贴身的布袋里取出那个铁盒,秦必轻轻打开。风吹起骨灰,与漫天飞舞的柳絮混在一起,飘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老祁,这就是长安的春天。"

不远处,几个孩童在放纸鸢。秦必从怀中取出个简陋的燕子风筝——那是他照着祁和春醉酒后的描述做的。线轴转动,纸鸢乘风而起,越飞越高。

春风拂过面颊时,秦必仿佛听见那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在骂:"他娘的...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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