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弥留之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云萝这个问题，大概是陷入了僵局，困在其中走不出来，所以想问问唯一一个看似牵扯其中实则身在局外的人的想法，期望以此找到突破口？云萝摸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意思，但是问了也不能不答，认真的想了想：“我不知道是谁，但是说来说去无非一个利字，争来争去无非就是个权字。当年姜氏和先太子这样，而今慕阳十有八九也是如此。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啊，早先中宫无所出，他又是长子，聪慧，谦和，进退有度，这样一个人难免不为人忌惮，尤其是心怀叵测之人。而后中宫嫡子没了，皇后娘娘也没了，紧接着他就出事了。若真的要说幕后之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利益相关之人。”

这是一个人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正因为都明白就容易想多。

若是就单单顺着她的话来讲就容易多了：“你是说昭阳宫？”

云萝一直低眉顺目没抬眼：“这话儿臣没说。也许是皇后娘娘走的不甘呢？中宫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这段时间，朝中立太子的事情沸沸扬扬，不管真假，举荐宁王的人应该很多吧？

当然，儿臣对这些一窍不通，父皇非要问，那我也就只能答，胡诌一通父皇也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儿臣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说不一定就没有直接关系，而是间接的呢？往最坏了想，大概是想给皇室换个姓也不是没有可能啊！野心，谁会没有呢？往上一步还想往上一步。

可不管是谁，做了定然有迹可循。一样一样的查总能查到。父皇是有顾虑没办法查还是，舍不得查呢？”毕竟有那个可能的话，当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掉哪一块都会疼啊！

屋子里一瞬间就静了下来，宁贵妃看着她，皇帝也看着她。

云萝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微微蹙眉：“儿臣不懂这些，一些妄言也做不得数，父皇还是不要被影响了思绪才好。儿臣眼下担心的只有慕阳，他看起来很难过很煎熬，那毒，当真无解了吗？”

皇帝跟她不过前后脚的功夫进来的，蓝慕阳说的他听见了，贵妃也听见了。

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要一搏，可眼下却是一丝希望也没有。

苟平章那边在蓝禹父子嘴里挖不出任何关于这个毒的事情来。

“妾，去看看慕阳。”

蓝铭点了点头。

宁贵妃这才进了屋，很快母子说话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云萝看着面前的人，昨天才刚刚见过，但是今天见着却觉得似乎又苍老了一截，两鬓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白发，身姿似乎也没有之前那般挺拔了。

好像一夕之间整个人就老了一般。

“父皇不去看看吗？”

蓝铭靠在那轻轻闭眼：“不了。他跟你说不治了？”

“父皇是怎么想的？”

蓝铭没回答，他不是个心软的人，却也不是铁石心肠，里面生不如死的是他的孩子，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要救，但是，没有希望啊！

少顷，贵妃红着眼从里面出来了。

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屈膝跪在了蓝铭跟前。

蓝铭睁开眼睛：“你这是何意？”

“妾求圣上恩典，让太医给慕阳开点止痛的汤药喝吧，至于毒，既然没有希望，那便不解了吧！这是他的命，也是妾的命。不管他还能活几日，最后这几日就让他按着自己想的过，就算是早早的走了，也没有遗憾了。”

不过眨眼的时间，屋内却让人一阵阵窒息，半响蓝铭才开口：“允！”

宁贵妃闻言，整个人都瘫软在了那里，宫人左右搀扶才将她拽起来。

“既然你这样安排了，就要振作起来，起码他还有几日时光，这几日，你好好陪陪他。但凡他想的，尽力满足他。”

说完，抬脚就朝外走去。

有些事情，该做个了断了。

是他魔怔了，不管是手心还是手背，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

若仪，说的对，但凡做了，总有痕迹，抽丝剥茧总能剥出个里子来。他明明知道的，不过是刻意的不往跟前想罢了。

第二日，明妃的朝阳宫就关了宫门，明妃被禁足。

蓝禹和蓝和受剔骨之刑，死无全尸。

蓝慕阳喝了止痛的汤药，到底舒缓了一些。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跟贵妃回栾和宫。吃了一顿贵妃亲手做的饭，然后陪着贵妃出宫省亲去了一趟靖宁侯府。

随后，竟然来了长公主府。

将贵妃留在侯府，他和蓝承宥兄弟俩一起来的，一如当日云萝刚刚搬进公主府的时候他送蓝承宥来小住那般。

人还是那些人，但是再也没有那个人还未到声音先到的蓝承宥了，也再没有那个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蓝慕阳了。

“这时候怎么上我这来了？”

云萝看着他迅速消瘦下去的脸和那苍白无血的唇有些担心。

让人搬了软榻出来，蓝慕阳拒绝了，坐在了太师椅里面，靠着枕头：“因为不来以后就没机会了。”一句话，就费了好大的力气：“虽然你我不是一个母亲所生，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蓝慕阳说这话的时候嘴咧了咧：“我是长子，注定背负太多东西，我曾想过，若是我有兄长是不是就能活得轻松一些了。兄长是没有了，却有一个姐姐。”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云萝脸上：“父皇跟以前历代的先祖不一样，因为一些原因，宫妃不多，孩子也不多，宫里一共就四个。我以为，我以为在我们身上不会像以前那些先辈一样。但是——”说着，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出声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长姐，我要走了，我知道你是个心善之人，日后若是方便，帮我看着承宥一些，慕阳在此谢过了！”说完，站起来就要给云萝行礼。

云萝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起身到跟前扶住他：“你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呢？坐下说话，坐下。你是我弟弟，承宥也是，我喜欢你也喜欢承宥。我是个无用之人，没什么本事，但凡我能的，定然会照看着他。”

她知道蓝慕阳不放心这个弟弟，可是有靖宁侯府在，有贵妃在，有皇帝在，她一个公主能做什么？她又有本事做什么？

只不过到了眼下这份上，总要宽慰一二。

蓝承宥站在一边红着眼睛，死死的抿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失态。

他知道，兄长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承宥要记得，若是有一天母妃没有办法成为你的倚仗的时候，你要去找她，她虽然在宫外，虽然长于乡野，但是她对于父皇来说跟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有很多我们没有的东西，她能护住你。但是，要让她能心甘情愿的护着你，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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