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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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的路边经常能看到零零星星的路边摊。
白天，有老年人挑着两箩筐菜，靠坐在菜市场的路边，甚至是公交站附近，或者是安静的居民区路口，三三两两的家庭主妇弯腰捡选老伯担来的新鲜蔬菜。
晚上，每个城市也总有一两条夜市街，路边有大排档的铺面，推车占据街边，囊括了天南地北的小吃，凌乱有致地给行人留出刚好可以两人并肩通行的宽度——如果有第三个人？
不好意思，可能需要别人侧身让一下。
夜市节就是这样热热闹闹的，小贩操持着铁板或者炉灶，空气里总是飘散喷香的炊烟。
跟随着小吃摊再往里逛，可以看见纷杂的杂货地摊，有卖袜子的，有卖首饰的，有卖手机壳，给手机贴膜的，还有处理便宜衣服的，偶尔有个小清新的摊主卖鲜花。
三三两两结伴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对着地摊上的物品挑挑选选，时而跟同伴低头耳语，然后与摊主杀价。
有挑好的首饰配件的，沿街坐在小马扎凳上，看着摊主一颗一颗穿好的认真模样。
莫晓几次晚上回家都路过了夜市街，看到这么热热闹闹的场景内心感触良多。
……
国内的公司大都是格子间工位，一个挨着一个人，一米多长的桌子，恰好可以隔开适当的社交距离。
在办公室里，只有领导和领导眼前的红人敢大声说话，再偶尔就是午休时，一群人聚在一起开黑玩游戏，一时忘形，蹦出几句，诸如“草丛草丛”“开大开大”等等。
偶尔队友操作失误，别说吵红脸了，就是责怪一句都不会。
失误的人如果主动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刚刚cd了。”
别人也只会善意地说：“没事没事。”
要是失误真的只是偶尔一两次还好，要是频频失误，这局还输了，那么——
下一次开黑的时候，组局的人都会默契地略过你，悄无声息地开黑。
偶尔公司部门也会组织去夜市这么热闹的地方聚餐，美名其曰团建，但是氛围嘛，并不是那么热闹。
性格比较自我的人就自在地吃吃喝喝，吃饱了就走人；
脸皮薄的或者是准红人，半被迫地陪到最后，听着红人们当领导的唇舌吠道：哎，他们那几个真不懂事，怎么就走了呢？
在那样的聚会里，夜市的嘈杂声仿佛离自己很远，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罩，让人只想逃离。
……
而现在这里，莫晓突然有一种能融入夜市的感觉。
不是异乡人的格格不入，而是慢慢被这座城市融化。
……
当莫晓抱着自己大学期间的手工囤货，站在夜市的人潮中后，隐约意识到：糟了，来晚了！
街边都已经摆满了小摊了，根本挤不进去！
走了许久，找了许久。
终于，她在一个灯光比较昏暗的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赶忙走过去，把东西往地上那么一放。
野餐布还没打开，旁边传来了一个大叔的声音。
“懂不懂规矩？这儿摆不下了！”
隔壁卖手机壳，手机链小吊饰的大叔伸手作势驱赶莫晓。
莫晓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大叔的声音很大，附近的几个摊主都望了过来。
男女老少的摊主都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后都继续收拾自己刚开张的小摊了。
好吧，地摊的摊主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想与啊……
莫晓踌躇着，眼看自己的东西要被大叔薅出去了，连忙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大叔，我……我第一次出来摆摊，确实不太懂。我……就准备卖一点囤多了的闲置——”
说着，莫晓指了指少得可怜的货物。
“这不能摆了，那您知道哪还能摆吗？”她壮着胆子问。
那大叔也看莫晓一个小姑娘，面嫩得不得了，确实不像干这行的，心里其实也放松了些，但面上还是皱着眉毛，不肯松口，只比划着让莫晓走。
莫晓有些委屈地低着头，也不说话，她害怕自己一说话，委屈的颤音就抑制不住了。
旁边的一个大姐看不下去了，说：“老刘，人家小女孩第一次摆摊，看那小袋子，也装不了几个东西，又跟你没撞，让人家摆摆呗。反正都是免费点位，谁划得那么清楚啊！”
大叔马着脸骂道：“不挡你摊位你当然不嫌碍事了！”
莫晓被大叔的大嗓门吓得肩膀一抖，看有人帮自己讲话了，还是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大叔你看，我就这点东西，占不了多大地方。”
莫晓今天带出来的是大学时候做项目剩下来的团扇、剪纸、装饰框一类的东西，除了剪纸多一些有几百张，团扇一共也只有十几扇，装饰框几个。
大叔伸着脖子瞄了一下，半眯着眼，揣着手说道：“呐呐呐，就这里。”
他拿脚在地上示意了一下地块边缘：“别压到我的防水布，隔远点。”
莫晓高兴地答应：“谢谢，够的。”
将东西摆好在野餐布上面后，莫晓掏出了打印的收款二维码，和她开的小号微信二维码。
旁边的大叔就抱着胳膊看她折腾完，轻嗤一声，就去招呼自己的客人了。
莫晓感受到身上没有了那股审视的视线之后，肩膀一松。
她打开外出写生用的小马扎，安安静静地坐着，喧闹的世界一下就变得很高。
她撑着脸默默发呆。
半小时一晃就过了，大叔这位置虽然偏，但人气确实不少。
——这个夜市的人气旺时，基本上没有人少的地方。
大叔这一小会就卖出去了十几个手机壳和吊坠，贴膜的也不少。
莫晓估摸着，怎么也有个10人左右，客单价也有20-30元。
大叔贴膜的手是真的快，忙起来根本没空和她这个“地摊新人”计较。
至于莫晓为什么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根本没有几个人问她的东西。
她闲得连隔壁摊主打了几个蚊子都知道。
是的，莫晓没想到，她遇到的第一个摆摊的拦路虎竟然是蚊子，太恼人了。
虽然她今天只是出来试一试，但东西没有卖出去，站摊难道都坚持不下来吗？
这也太丢脸了吧。
毕竟她才跟汤圆夸下海口说发现了一个可以赚钱的路子。
“滴滴”手机响了。
师父发来消息。
一张照片：满桌江湖菜，看着都香。
想师父了……
莫晓默默地瘪了一下嘴角，然后扬起笑容，发了一张自拍过去。
这时候，隔壁大叔闲了下来。
“哎，果然是来摆摊做样子的呀。”
莫晓直觉这是在说她，不是好话，便没有接话，挠了两下脚踝，坐得端正。
大叔递过来一瓶花露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嘛，今天你在这，我就没被蚊子咬过。”
旁边大妈听见噗嗤一声乐了：“那不是，以前我们都是要争着挨着老刘摆摊的，没蚊子。”
莫晓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接过了花露水，抹了抹，觉得不够，又倒了好多，直接涂满了胳膊和脚踝。
还回去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啊，倒多了。”
大叔没作声，谁不知道招蚊子的人用花露水都是“湿敷”啊。
“你这东西摆着就是浪费时间，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人买吗。”
又过了半小时，大叔抱着胳膊讽刺。
莫晓摸摸额头，确实啊，这么久了一个来问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汉服亲子装的小女孩拉着一个大美女站到了她的摊位前，指着那把团扇问：“妈妈，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团扇，古代大家闺秀会用来装饰扇风的扇子。”
“妈妈，我喜欢这个。好看！”
“嗯！囡囡拿着真好看！”年轻妈妈帮小女生捋了下鬓发，转头问莫晓，“多少钱，老板。“
“9块9。”莫晓开口报价，而后略微停顿说，“这是丝面的，竹柄，很轻巧，跟您俩的这身很搭。”
小女孩拿着团扇冲她妈妈扇风，衣袂翩翩。
年轻妈妈笑了：“好，我们要两把。”
“哎。”莫晓惊喜到了，赶忙拿了两个包装完好的递给两位，“这是全新的，现在给您拆开吗？”
“可以，谢谢。”年轻妈妈很好说话，掏出手机准备付款了，“两把一共198，是吧？”
“嗯嗯。”莫晓答应着，一边把新扇子递给小女孩。
女孩高兴地说：“妈妈妈妈，你也拿。”
“老板，钱付了。”年轻妈妈回头牵着小女孩的手，往夜市外走去，“走咯，囡囡拿着亲子扇跟妈妈回家咯！”
莫晓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拿出手机查看了一遍到账记录，嘿嘿一笑。
旁边摊位的大叔更像是被打脸了一样，瘪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运气啊”，便回头招呼自己的客人了。
……
莫晓开了这单之后，陆陆续续有些人来询问价格，但都是看了几眼就走了。
莫晓用手撑着脸，心里想着，因为摊位的东西着实太少，连跟顾客攀谈几句的机会都制造不了。
倒是这一次一次热脸贴冷屁股让莫晓有点垂头丧气。
卖东西被拒绝了，如何能不带入成自己被人拒绝了呢？
如何能从这种销售失败引起的失落情绪抽离出去呢？
莫晓坐在小马扎上，默默发呆，脸上失去了表情。
……
夜色渐浓，行人稀疏。
有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生径直重载手机壳摊主的方向走来，甜甜地叫了声：“爸！”
“妈妈做了葛根粉让我给你带点过来。”她举起手上的饭盒冲大叔说道。
莫晓顺着声音看向少女，她的校服上面有一些颜料印迹，侧面脸颊甚至有一抹不是很显眼的青灰色颜料痕迹。
莫晓忍不住笑了。
那女生注意到了莫晓的视线，歪头看过来。
莫晓觉得对方过于可爱，便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她脸上有脏东西。
那女生果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蹭下来一手灰。
“哎呀！”她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赶紧擦脸。
大叔喜滋滋地喝着妻子准备的吃食，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儿脸上有脏东西。
……
“滴滴——”
是师父发消息过来了。
莫晓回过神来，打开手机。
都这么晚了，师父才给我回消息，哎，心情低落的原因之一。
莫晓显得没精神，但是点开便宜师父的消息的动作依旧十分迅速。
撩人师父：“菜菜子在逛夜市？”
撩人师父：“我刚和客户吃完饭。”
单单松了衣领的第一颗扣子，坐上车等着莫晓的回复。
应付完那群为老不尊的合伙人，应该算是陪客户吃饭吧。
他看向窗外默默想到。
公司未来的战略发展方向和便宜徒弟的脸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撑着额头，第一次感觉有点醉了，脑子不太清醒。
莫晓看到师父回的消息，开心地笑了——
我都没有问他刚刚在做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他就主动交代行程了。
嘿嘿，有戏。
他肯定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莫晓坐直身子，回道：“嗯呢，在夜市呢。
“在准备捣鼓一些小玩意。”
她手指飞舞，飞快地回着消息。
“嗯？有趣的玩意？”单单抛开思考哲学，下意识地问。
“em……还没有确定好，不好说。”莫晓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么神秘？”单单笑了。
“哎呀哎呀，现在不能说。”莫晓耍赖，对今天晚上出来摆地摊的事情闭口不谈。
“好吧。”单单修长的手指敲出简单的几个字，忽地又补上了一句话，“我还有半小时到家，待会带你做主线任务？”
“好呀好呀，我想做完主线申请一个小屋，种点植物什么的。”
“啊，不想打龙了，根本打不动。”
“想快点开启种田生涯。”
莫晓打完一连串的字符，发现大叔家的女儿正站在自己的摊位前面看。
她呆楞了一秒钟，下意识招呼道：“这是丝绸素面团扇，可以在上面画些图案，或者搭配复古服饰都很好看哦~”
“真好看，怎么卖的呀？”小女生甜甜地问道。
“9块9一个。”莫晓答道，瞟了眼大叔嫌弃的表情，又加了一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
她朝小女生眨了眨眼。
小女生忙拒绝道：“不用不用，不好意思的。”
大叔背过身去，假装没看到自己的女儿又要乱花钱了：这破扇子，进价顶破天4-5块钱。
小女生蹲下挑选。
因为当时做项目需要不同类型的扇子，所以莫晓当时挑选了绢面和丝面，竹柄和木柄，洒金和素面，不同类型的扇子。
看小女生挑选得这么仔细，莫晓很开心。
“你是想买回去在上面画画吗？”莫晓问道。
“是呀，你咋知道？”小女生抬头，望着莫晓问。
“感觉。”莫晓故作高深地回答。
“……”小女生无语，低头继续挑选。
“我要这把。”她拿好一把竹制团扇，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莫晓伸手把付款码遮起来：“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把扇子算我送给你的样品，你要是在扇子上画画画的好看的话，每卖出去一把你画过画的扇子，我就倒给你10块钱，怎么样？”
小女生歪头思考了一下，又瞟了眼自己的爸爸假装忙碌的样子，慢吞吞地问：“那不管我画的扇子卖不卖的出去，这第一把画好的扇子都是归我的？”
“对，但你要保证，给我画的扇子不能比你自己的差太多。”莫晓心想反正扇子也卖不出去，就这样给小女生画着玩也挺好。
小女生点点头，觉得还可以：“我可以试一下。”
“好呀，那我先给你四把扇子，你下周日前能画完给我吗？”
“可以，我画完了就给你带过来。”小女生点头，“画什么内容有要求吗？”
“没啥要求，你觉得好看的就行。”莫晓摊摊手。
“嗯，那我拿这四把。”小女生利落地捡好了扇子。
“可以，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莫晓掏出微信二维码给小女生扫。
小女生爽快地加了好友，然后转身就走了。
莫晓张了张嘴，想叫住小女生道个别之类的，又拉不下脸，只得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拽的吗？
一点都没有跟便宜师父聊天舒服。
哼。
莫晓才不会承认，她被小女生不道别就离开的行为搞得很尴尬。
嗯，一定是小女生没有道别的习惯，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隔壁大叔看自己女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倒是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跟莫晓搭话：“哎，走了也不说一声，我吃完的碗也不帮忙带回去。”
“哎！现在的小孩子呀！”说着，他瞥了一眼莫晓的表情。
“大叔，现在的小朋友都是这么有个性。能理解。“莫晓撑着额头，强自镇定，继续说道，“我今天有事先回去啦，等过几天我装备齐全了再过来，到时候您可别嫌弃我。”
“没问题。不挡着我就行。”大叔当下格外好说话，“倒是你那扇子给我闺女，万一画糟蹋了，那可不负责的呀。”
“没事，就当给她练手了。”莫晓摆摆手，开始收摊。
“哎，这么早就走了？”大叔念叨。
“第一次出来，准备不充分，再等一晚上也卖不出去。撤啦撤啦。”莫晓打包完后，转身离开，“今天谢谢~改天见~~~”
她冲摊主们挥挥手，甜甜地一笑，似乎一点也不为卖不出去发愁。
倒是大叔叹了口气：“这囡仔，还真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呀？”
其实不然。
莫晓缺钱。
只不过她还没有强烈地感受到，缺钱的痛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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