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太子回京

五月十二，将军府。

晴了数日的天忽地阴沉下来，浓云攒聚，翻滚着雷声，却不见雨点。

昏沉的天光下，草靶中心的颜色好似浓稠的血液，浓厚沉重。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扎入中心，锋利的箭镞穿透草靶，寒光闪烁。男人理了理袖口的束带，一言不发地准备抽取下一支箭，弓弦拉紧，一道略显慌张的脚步声自远处逼近。

萧胤明神色不动，一味将箭镞瞄准靶心，准备再中一箭，箭将离弦的前一息，迈着慌乱步伐的身影已经停在了他侧后方，余光中，他看见了侍从手中捧着一只气息奄奄的黑色鸽子，他眉心一跳，手掌不自觉松了力道，箭矢飞出，却与草靶擦肩而过。

看着插在地上的箭矢和被撞得摇摇晃晃的草靶，萧胤明脸色微沉。他转过头，从侍从手中拿起鸽子，掌心顿时传来冰凉黏腻的触感，定睛一看，刚才接触过鸽子的掌心竟全是血迹。这只鸽子，是他养来与暗卫之间传递消息的良鸽，能夜行数百公里，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萧胤明暗道不好，赶忙将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取下，指节长的竹筒打开，里面是一张被卷起来的纸，纸张上只有短短一行话。“太子不在靖州，系调虎离山。”

什么？太子不在靖州？

萧胤明看着纸上略显潦草的字迹，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太子出行那日他也在场，他亲眼看着太子策马出城，为什么会不在靖州。太子如果不在靖州，又会在什么的地方？

三皇子出事后他派人挖出太子贪污公款的消息，为的就是让太子自乱阵脚失去民望，说实话，太子向皇帝请求要亲自前往靖州府为无辜妇人讨一个公道时，他是疑心的，可当日看见太子亲自坐在马上策马出城时，他的疑心被杀心盖过，将元白等人尽数派了出去。

却没想到，太子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去靖州。

太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实目的是什么？

难道，太子已经知道了他和贵妃还有三皇子的事了吗？

回想起生辰宴上太子阴沉不定的脸色，萧胤明又将这点不安压了下去，可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青碧色的身影，那道身影自桃花林中悄无声息地来，又急匆匆离去，一张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萧胤明心中的脸浮现出来。自江和易死后，江岁华似乎彻底地销声匿迹，在东宫深居简出，可不知为什么，萧胤明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甚至荒诞的念头，好像这一切都与江岁华脱不了干系。

啪嗒。

雨不知何时落下，啪地一声砸在男人的手上，他抬眼看去，头顶乌云攒聚，翻滚着闪出一道道雷光，豆大的雨珠不断砸落，很快就将他的肩头打湿。“夫人现在何处？”萧胤明话音刚落，就见撑着伞的侍女从远处跑来。“将军，夫人吩咐奴婢来请您快快去书房一趟，太子殿下回京了！”

侍女话毕，天边顿时闪过一道轰隆隆的雷声，低矮的阴云好似要迫近地面，压得人喘不过气。

东宫。

赵玄躺在床上，隔着层叠帷帐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寝宫已经撤换过的薄地毯上跪着七八个太医，额前尽是冷汗。

罥烟和江岁华立在一侧，罥烟柔媚的脸庞满是焦急。“劳烦诸位太医好生医治，殿下定有恩赏。”

替赵玄把脉的太医额上急得直冒汗，太子脉象一切正常，若非说有病，也只是些奔波劳累虚火旺盛的小病，可太子将今日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请了一半来，瞧这也不像安然无恙的架势，定是他诊错了。“殿下可还记得，咬伤您的蛇是何模样？”

赵玄虚弱的声线隔着帷帐传出。“黑体银环，本宫中毒之时敷过当地百姓解蛇毒的草药，只是治标不治本，两日奔波本宫只觉浑身乏力，夜深时心口剧痛。”

听这描述太医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黑体银环，乃剧毒之蛇。按理来说被此蛇咬中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太子却活了下来，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轮番把了脉商议半晌才定出一张解蛇毒的方子。

罥烟带着众太医去偏殿煎熬汤药时，江岁华看着床榻前遗落的药箱，提醒道。“太医，您的东西落下了。”

走在最末的太医旋身回到房中，正要俯身去捡，却听得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这位太医瞧着倒是眼生得很，不知太医贵姓？”

太医弓着腰，恭敬地回答。“微臣姓刘，是上月才入职太医院的，姑娘看着眼生也是应当。”

江岁华将房门关上，才折返回床前。“是吗？刘太医刚入进太医院就能侍奉未央宫和陛下，想必医术精湛，是华佗在世。不妨给殿下再把一把脉，仔细瞧瞧殿下的脉象，也好向陛下复命。”

刘太医看了眼江岁华，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影，犹豫半晌才将手搭在了赵玄手腕上。只是这一次，刘太医的手才搭上去，床帐便被人掀开，赵玄坐起身抽回手，面颊红润眼神清亮，不见一丝病态。

刘太医明显被吓了一跳，见太子一双似笑非笑的双眼凝在他身上，连忙叩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刘太医好端端替本宫把脉，怎么忽而跪下了，不知道的，以为本宫吃人呢。”

刘太医浑身一颤，低声道。“微臣不敢。”

“不敢？我瞧刘太医的胆识异于常人，能做寻常人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江岁华语调微微上扬，俯身蹲在刘太医身边，咔哒两声将太医随身药箱打开，药箱内码放得各类药物整整齐齐，带着一股浅淡的药香。

刘太医喉头像是被人扼住，半晌没说出话来。“微臣、微臣不明白姑娘您在说什么。”

“刘太医这幅避猫鼠的模样倒是新奇，只是太医没有听过一句话，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医毒害当今天子时，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人头不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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