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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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宗主让我送送您。”出温府不久,王管事就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他将宇文泰一行送了老远,才蹒跚回了温府。
又到子时,宇文泰仍读着《左转》,伸手接茶时,触到了一双肤若凝脂的纤手,就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他像撞了鬼一样眼里全是大大的问号加叹号:怎么会是高无奕!见她一身带帽的斗篷装束,似是悄悄出来的。宇文泰发现,无论是脸的轮廓,还是五官样貌,她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刚刚见到的人。也许是巧合,他想。
“你可不像整日花天酒地声色犬马之人。”倒了一杯茶,高无奕用一只手拢住奉茶的手的宽袖,笑意清浅地低声说。
“哦,两日不去酒楼勾栏,就被你夸奖。想必你也饿了,来人,去小厨房多做几样点心。”宇文泰放下书,知道无奕有话要说,便把仆从支开。
“今夜前来,无奕是有话要说吧?”
“你也知晓兄长对你的用心良苦。我告诉他,你很喜欢我。”仍然是平淡轻浅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感情。
“但是上次,上次,”无奕到底有点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道:“上次,我是想用那种方式让你留下来,也想用那种方式保全你。”
宇文泰有些惊讶,他不知该不该信这些话,而他的心被这些话揉得温和了起来。
“你一名女子,本不该被搅入时局中。我还满心想着,你千万不要再回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宇文泰放下茶杯,看她的眼神倾注了怜惜和遗憾。
“我姓高,这是命。我若不来,兄长自会派别人,那你……”她停住了,这些话无论再用多么不咸不淡的语调,也包不住窜出来的火苗,灼得人心疼。
宇文泰有些过意不去,他无法允诺高无奕任何事情,但这女子对自己的情意,让自己感觉亏欠了她。
见宇文泰这一幅欠债还不起的倒霉样,高无奕慢慢找补说:“你怎么说也是我的老师,骑马我还没学会,总不能没过河就拆桥吧。”
“无奕,你若不想待在高家,我可以帮你,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找一个大魏好儿郎,过安稳日子。我……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知道,我……”要是听的人是温宜让,早就被他的唧唧歪歪烦得“呸”出了口。
没等宇文泰说完,高无奕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我都知道。不需要任何承诺,你能为我着想已经足够了……”说着,她起身缓缓离开。
然而又停住了,却不看他,言道:“我兄长是个心思极细密的人,千万不要在他的面前表露……任何……”至于表露什么,她没有说,留个宇文泰闷葫芦一样想破了脑袋。
“那,你好生休息。后日我们一同去温氏学堂如何?詹先生后日来讲学。”
“恐怕去不了。我,我还听到了一些话……”高无奕显得神色紧张,颇为犹豫。
“什么?”宇文泰看出了其中的重要性。
“没,没什么。总之,听完讲学,你便离开吧,不要再耽搁了。”没等宇文泰回复,高无奕头也不回地走了。
丞相府书房新挂了一幅女子画像。高欢看得出神:“似你这般美若天仙,天下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呢?”他摩挲着女子的脸,眼神迷离,如痴如醉。那女子,不是温宜让是谁?
“来人。”高欢吩咐道,眼神并没有从这幅画上移开。
“为我备下最丰厚的礼物,照聘礼的规格备。”
“诺!”手下迅即领命去置办。
这日,温府热闹至极:寅时末,来听詹先生讲学的才俊名流便排长队等在温家门口,卯时一开门,士子们便络绎不绝地递上拜帖。子午亭宾客云集:王将军、张学士正在探讨新得的字画;独孤丞相和李国公有意联姻;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的嫡系子弟也都到齐了。出门相迎的,是温献、小儿子温宜都和小女儿温宜让。他的夫人和二儿子据说去了南庆老家省亲。
这子午亭是温家最大的亭子,上下三层,是温献宴请宾客的地方。每年暮春三月和重阳前后,他都会宴请当地名门才俊,搭台唱戏,吟诗作赋。远近文人墨客,都以得到太原温氏的请帖为荣,这表明他已经名声不小。赴宴更是个攀关系、展示才华的大好时机,有多少人因为一场盛宴成了温氏门人,又有多少人经举荐在帝王将相身边施展抱负。
亭子四面环湖,近旁借王羲之“引以为流觞曲水”之典,作为名士雅集的一个饮酒之地,颇负盛名。水中植有芙蓉花,夏季采莲,冬季产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湖周围还有一个假山,周围栽种竹、菊、梅、桂,春夏赏花乘凉,秋季酿菊花酒,落雪的深冬在亭子里支一个红泥小火炉,煮酒烹茶又赏雪……这是温宜让儿时最热闹的记忆。
藏书楼虽然极静,但人满为患,士子们手捧难得一见的藏书,如获至宝,有的抄录,有的默叹,有的甚至激动得落泪。学堂里的座位长长地摆到了学堂外面,席地而坐的人也因得了这个机会而欣喜若狂。
宇文泰和李虎刚到门口,就被喜出望外的宜让拽了进去。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把他们安排在前排正中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讲学先生来了。他名詹绰,长相绝美,有三国周公瑾的英姿;步履款款,风度翩翩,手中一把羽扇,又有诸葛孔明的风范。他45岁上下,经过岁月的磨洗和锤炼,眼神更加地深不可测、睿智沉着、洞察万物,一出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三个时辰的讲学结束,学子们纷纷提问。宇文泰询问天地造化之由来,历代兴亡的遗迹,詹先生都详细答对,宇文泰不知不觉竟挪到了先生的讲席旁边。
正在这时,后面一位听学的人起身抱拳道:“在下有一个问题,可否向先生请教一二?”站起来的正是高欢。他并不像别人,千里迢迢“学生长老师短”地非要蹭这个前太傅的学生当,而是正大光明地“在下,先生”了一句。他今日来得迟了点儿,只见过温献,并没有和别人打照面,就直奔学堂而来。
自高欢镇守晋阳一年多来,还没在如此大庭广众下见过文武百官,所以认识他的都不说话,不认识他的都在猜测。他虽是便装来温府,但在座都感受到了他丈八高的气场,场面登时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宇文泰听这一声浑厚洪亮,马上辨认出了站起来的人,他的脸上肌肉微微紧了一下。
詹绰看了看他,又扫了扫周围的气氛,悠悠地捋了捋美髯,气定神闲地说道:“但说无妨。”
“请问眼下我大魏最缺什么?四方万民最渴盼什么?”高欢有备而来,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问题一出,宇文泰心说:张口闭口我大魏,四方万民,敢情大魏是他口袋里的家当,好一个问鼎中原的架势。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冥冥洪荒,浩渺宙宇,历经了多少朝代更迭,汗青有载。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国一朝,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昼夜、四季、生死轮回,有谁没谁都左右不了。若是真要论“缺”,只能论人心的不足。至于缺什么,每个人呢,也有不同的理解。比如尔朱,缺的可不是精兵良将,恐怕是名正言顺。”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看看眼前张大了嘴,被惊得没边儿的年轻将军,又望了望那个眼皮跳了一下的提问者,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接着答道:
“凡人皆有欲望。有的渴盼安稳活着,比如四方万民;有的又渴望炙手可热权倾朝野。而将两者混为一谈,那便是打着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幌子,行满足自我大欲之实。请问台下这位,你所认为的‘老百姓最渴盼’之事与老百姓心里的,可是一桩?”
詹绰知道高欢还在高筑墙广积粮,在大魏有头有脸的读书人面前,定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借着这个机会挫一挫他的锐气,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而已。
听到这里,宇文泰也知道,詹先生早就猜到了提问者的身份,不,是他早就料定高欢会来听讲学。
听完这番辛辣、犀利、言在彼而意在此的讽喻,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被那位听到,再飞来横祸成了他的撒气筒。
高欢的登时脸红一阵白一阵,像唱戏的腿抽了筋——下不来台了。但他毕竟靠着脸皮厚心又黑走到了今天,变脸比翻书快。不一会儿,他便认了亲老师,还彬彬有礼地深深鞠了个躬:“先生的一番见解,如春风化雨,令学生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学生感激不尽!”
詹绰拱了拱手,并没有再答话,而是静观其变。他知道高欢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听学这么简单。要问这“醉翁之意”到底是什么,大家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同大家一样,宇文泰也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温献来了,在他的府上,不管得罪谁,结果都只有一个——自己脸疼。他向詹绰一揖,热情谦逊地说道:
“何其有幸,先生驾临温氏学堂,献谨代表前来求学的现场士子,和致信的士子共三千余人,奉上孔圣人亲自修订的“六经”珍本,感激先生的谆谆教诲之恩!”刚才那个生憋得喘不上气儿的一群立马活了:踮起脚跟,抻着脖子,有的甚至一跳老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詹绰手里捧着的东西,好像多看两眼就能长生不老似的。
到了詹绰这个段位,极少会表露自己内心的所想所欲。但这回不一样,他愣是没藏住心里那翻江倒海的嗜好,之前那气定神闲的和光同尘脸,骤的变成了眯缝笑眼,还不自觉地又捋了捋美髯;双手先是很有气势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然后早早伸出去说了些“詹某受之有愧啊,恭敬不如从命呀”之类的假话。
温宜让吐吐舌头,撇撇嘴,在心里不忠不孝地把詹先生狠狠取笑了一顿。
赠书结束,温献宣布:子午亭开宴!詹绰起身往别的方向走去。自古以来的传奇人物,似乎大都有特立独行的一面。詹绰也不例外,他有个古怪脾气,从来不爱凑热闹,连他的学生皇帝陛下也强迫不得。温献知道他的习惯,早早给他备好了休息的房间。
高欢见他要走,赶紧加快脚步,朗声说:“先生,先生请留步。我府上有董仲舒《天人三策》珍本,知晓先生不爱热闹,特来请先生过府相赠。”这话还真让詹绰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问道:
“哦?阁下此次前来果真是要接我去贵府赠书的?我若去了,你便不再继续在温府中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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