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救

这是宇文泰来晋阳的第三日，适逢重阳节，一大早路上便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女子插着茱萸结伴出游，男子们聚在一起饮菊花酒，孩子们捧着重阳糕，吃得满脸都是；白发翁媪也相互搀扶着散步。

        “阿虎，今天下午随我去明秀寺一趟。”这明秀寺背倚天龙山，腹临晋水，是难得的净化灵魂之地。今日重阳，知事僧会烧香普告大众，然后举行点茱萸茶的茶会。

        “好啊。一向不信神佛的宇文黑獭竟然真要去拜佛？”

        “入乡随俗嘛。‘大人’装久了脊背又硬又凉，还是要去沐浴一下人间烟火，还还阳的。再说，回程保不齐遇到哪个鬼怪哪个妖的，拜拜神佛，冲冲晦气。”

        “哈，妖魔鬼怪不都怕你活阎王么？更何况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李虎挺起胸脯，自己长了长个儿，才迈出蓄谋已久的大方步。

        “刚收到洛阳来信，皇上心爱的妹妹平原公主要下嫁开府张欢，而这平原公主与温府千金情同姐妹，回程千万别给咱扔个大拖油瓶……”

        近山门处有一处石桥，名叫晋水桥。宇文泰两人正欲过桥，一位眼盲的算命老先生发话了：

        “公子当真要过桥吗？”

        “有何不可？”

        “公子有匡扶天下之才。但最近有血光之灾，不过桥尚可破解，过了桥，便性命难保了……”

        “哎你这老丈，怎么净说这么晦气的话？他是谁知道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活阎王，听过吗？”李虎急了。

        “你这位公子一生当富贵无虞，出将入相，只是感情不遂心愿。”算命先生对李虎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阿泰我们走。”

        他正要过桥，宇文泰抓住了他的手。他打量这老先生一脸清癯，须发灰白，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还请先生指教一二。”宇文泰恭敬地作了个揖，拿出一锭黄金。

        “抽支签吧。”

        二人各抽一支，交给那人。

        “欢宴勿复，

        长乐为安。

        如玉不见，

        可得永年。

        这位公子，请速速离开晋阳城。”他脸上青筋暴起，神色极为焦虑地催促宇文泰。

        “烛照凄凉，

        为君子殇。

        初心不已，

        千古帝王。

        这位公子，贵人相助，你要从一而终。感情上莫要强求。”他对李虎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站住，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宇文泰也陷入沉思，不解其中意。

        正在这时，茶鼓声响起。

        “赶紧走吧，茶筵马上开始了。”两人便大步流星往寺庙山门赶。

        重阳节的茶筵真是人山人海，场面盛大。前来讨茶喝的信众，早已依照次序站定。主持烧香行礼之后，便请大家吃茶。吃了一盏后，便请吃茶药。大家吃的时候，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也不得直接扔嘴里大口嚼，而是轻轻抿小口吃，和着茶送入胃里。

        ”茶筵”之后，便有高僧参禅说法。宇文泰和李虎正听得入神，忽听得山门外有人大呼：

        “救命啊，有人跌进晋水了！”

        听到这里，两人飞快地跑过石桥，只见汾河边聚了许多人，但见那河水猛浪若奔，无人敢下去搭救。两个丫鬟哭号着跪在地上求人相助。这落水的女子，眉目间似曾相识。

        宇文泰望着汩汩滔滔的河水，万分焦急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宜让，脑中顿时浮现出众多女子的模样：有的死于战争的刀枪之下，有的死于瘟疫，有的饥饿而死，有的被□□而死，赤身裸体，凄惨异常……他有些眩晕，几乎跌倒。瞬时镇定，他顾不得许多，脱下长袍便跳入水中。

        “你……不会游泳！”李虎话还没说完。

        宇文泰抱起已无力挣扎的温宜让，但由于不会游泳，两人正在下沉。危机时刻，李虎和众人火速寻了长竹竿，将二人捞起。

        晋阳的重阳节，满城尽带黄金甲，秋风又添黄昏凉。宇文泰如离弦的箭，奔跑着将宜让抱到明秀寺，请方丈给了一个客房，命李虎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便将宜让放在塌上。呼唤她，捶打她的背，都没有反应。

        宇文泰有些情绪有些失控，一遍遍的呼唤夹杂着哭腔：“姑娘你醒醒，千万不要死，姑娘坚持住……”几次人工呼吸后，宜让稍稍醒转：“冷……”那声音极微弱。她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宇文泰慌忙将宜让的湿衣脱下来，用自己的长袍给她擦着身体，才恍然一惊：这么美好的身体，这惊为天人的女子！他方想到昨日那骑马冲撞的女郎，无论是眉眼，还是体态，都像极了眼前这位。

        毕竟血气方刚，宇文泰风流倜傥，对男女的欢愉怎能不爱？但面对这位“坦诚相见”的少女，他竟然羞赧异常，如处子般面红耳赤。

        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她，竟然满是疼惜？

        他加快动作帮少女擦干，然后为她盖上被子。方想起这女子还有两个丫鬟，于是赶紧让李虎去找。女子手脚冰凉，宇文泰便将被子紧紧掖起来，用手捂着她的手，焦急地看着，直到她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两个丫鬟哭得死去活来，挣扎着跑到了小姐榻边。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贴身丫鬟小环以为宜让没了，便要撞墙。

        “照这个算法，你一天能死个七八回，阎王爷都不想收……”温宜让艰难地睁开双眼，还不忘打趣自己的小丫鬟。

        她看到了宇文泰。

        “是我在做梦吧，你终于回来了……”她极力要想起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一脸难过。

        “素昧平生。姑娘刚刚落水，是在下救了你。请姑娘好生歇着。”宇文泰平和的笑容投来，她也勉强一笑，这笑中竟然带泪。

        她突然抓住宇文泰的手，说了很奇怪的话：“不要去邙山……”说完，便疲乏已极，沉沉睡去。

        客房外是普度众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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