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众人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苏嫣将自己的包袱整理好后，突然转向林氏：“你认识林泉雀吗？”

林氏手中的布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嘴唇颤抖，下意识点头又摇头：“不，不认识......”

苏嫣不再追问，只是眸光微闪。这对母女的来历，恐怕没那么简单。全河曾说过，他们是在逃难路上遇到的，可林氏对林泉雀的反应，分明是认识的。

未时，队伍开拔。春日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得人睁不开眼。苏嫣带着一行人跟在队尾，不时回头查看林氏母女的情况。

走在前方的陈德峻不时回头望向苏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转向身边的欧九书：“孔安，你师父什么时候继续教你拳法？”

欧九书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得问师父......”

队伍缓缓前行，经过空地时，苏嫣看到堆积如山的异族尸体。腐烂的气味在春风中飘散，引得不少人掩鼻快步走过。她却面色如常，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尸体。

林氏见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竟能在如此场景下保持镇定，实在令人心惊。

莫梨花见林氏脸色发白，连忙递上一块手帕：“捂着些，别闻到了。”

林氏道谢接过，却在触碰到手帕的瞬间愣住了。那手帕一角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工整，与她年轻时的手艺极为相似。

苏嫣余光瞥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不仅要提防赵谨和陈德峻的算计，还得弄清楚林氏母女的真实身份。

队伍继续向前，踏着泥泞的道路，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春日的暖阳照在每个人身上，却驱散不了心中的阴霾。

莫远山和莫志刚坐在马车上，看着前方苏嫣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了？

莫正德赶着马车，时不时回头看看林氏母女。他总觉得这对母女有些面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全玉华缩在母亲怀里，小声问道：“娘，我们真的要跟着他们走吗？”

林氏轻轻抚摸女儿的发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跟着他们，会安全些。”

苏嫣听到身后的对话，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这对母女，究竟在害怕什么？

尸横遍野，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残阳如血，将这片狼藉的战场染上一层诡异的暗红。

苏嫣站在原地，眼前的景象令她心脏一阵抽搐。那些士兵的外衣被剥得精光，武器也被洗劫一空。更有甚者，连贴身衣物都不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别看这些。”她下意识转过头，同时伸手将莫梨花的脸掰向另一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莫梨花顺从地点点头，眼睫微颤，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紧抓住苏嫣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安全感。苏嫣见状，又伸手遮住了苏祈的眼睛。

青柔柔却与众不同，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些异鬼的尸体。她的目光犹如实质，仔细记录着每一个细节。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娘，你在看什么呀？”韩六粟天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青柔柔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被她很好地掩饰住。“没什么，随便看看。”她语气平淡地说道，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韩六谷站在不远处，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若有一把刀在手，他定要将这些异鬼碎尸万段。但现实的无力感让他只能站在原地，咬紧牙关忍受这份屈辱。

陈婉晴紧闭双眼，死死拽着韩芷若的手。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直到血腥味渐渐散去，她才慢慢松开了已经发白的指节。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年仅七岁的韩芷若却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强。她强迫自己直视前方的惨状，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哥哥说过，恐惧是死亡的开始。她不想死，更要为家人报仇。

“哥哥，”她小跑到韩六谷身边，仰起小脸困惑地问，“二婶那么害怕，为什么没事呢？”

韩六谷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这残酷的现实。半晌才支吾着说：“这个...得慢慢来。有些事情，现在说不清楚。”

青柔柔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韩芷若的手。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儿子韩六粟，三人并肩而行。她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坚韧。

深秋的夜幕降临得特别快。等到戌时，天际仅剩一线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寒风呼啸，卷起阵阵尘土，模糊了远处的山峦轮廓。

苏嫣牵着骡子，后面的骡车上坐着苏祈、全玉华和钱山蓉。三个小家伙体重全部加一块也就一百多斤，对骡子来说轻而易举。骡车吱呀作响，在这荒凉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前方传来安营的号令，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帐篷一顶接一顶地支起，营地渐渐成形。零星的篝火点燃，驱散了些许夜色的阴冷。

莫梨花和莫母负责生火烧水，林氏母女也来帮忙。她们配合默契，很快就架起了锅。苏嫣则蹲在一旁，为莫远山等人换药。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尽量不让伤者感到疼痛。

她暗自盘算着剩下的四剂药，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些药很快就会用完，得尽快去找刘智要新的。但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轻举妄动。

摸了摸藏在胸前的金子，苏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村正怎会有这样一块金子？这钱财来路不明，还是暂时不要动用为好。她将金子重新藏好，心中却始终放不下这个疑惑。

伙食很简单，就是一锅煮的稀粥。粥很稀，能看到碗底，但总算是热乎的。莫家人虽然不习惯，但也都默默吃了下去。饥饿让人无暇顾及其他。

“吃吧，”莫远山看着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能有口热乎饭就不错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嫣三两下将粥喝完，她知道陈德峻和赵谨随时可能召见。这种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欧九书匆匆赶来，请她过去议事。

一路上，欧九书透露了不少军中内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去。

“新兵直属上司是陈德峻，赵谨反倒成了背锅侠。”欧九书叹了口气，“更要命的是，天子接连颁布了七道诏书，要赵谨死守北城...”

苏嫣心中警铃大作。这情形，怎么这般眼熟？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始终抓不住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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