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宝慈宫守岁

今年因着先皇后薨逝，各家各户过年都过得十分的平淡，都不过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免了外头的焰火，也没了往年一样热闹的夜市。

宫里同样停了丝竹管乐，只皇帝和太后和众嫔妃吃了顿团圆饭，便各自回宫守岁了。

守岁有规矩，皇帝需要侍奉在宝慈宫，等吃完了新岁的饽饽，接了太后封的新年利市才算完成。

宫宴结束后，太后一手搭在皇帝的手上，一行人慢悠悠的走在宫道里。

皇帝有些奇怪太后为什么不乘辇，耐心劝道：“母后，夜里风凉，如今宫里宫外大小事都需要母后操心，您得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儿子传仪仗来，母后乘辇回宫吧。”

太后也不接她的话，只是转着手里的佛珠道：“转眼令微去了也半年了，我记得，她刚入宫那年，安排年宴，那么年轻的姑娘，办起事儿来却十分稳妥，还给我安排了走马灯，宝慈宫上上下下都热闹，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她当初站在走马灯前笑着和我说话的模样。”

太后既然不用自称，那就说明是要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了，皇帝点头道是，他也记得那时先皇后的模样，正是因为走马灯前的惊鸿一瞥，才有了帝后这么多年的同心同德。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身后有数不清的嫔妃的皇帝来说，先皇后的模样已经在慢慢的消散，他想着，自己是皇帝，用了半年时间来祭奠自己的结发之妻，已经尽够了。

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我大过年的要提这些伤心事，皇帝应当知道，皇家子嗣最为重要，俗话说多子多福，皇帝的子嗣越多，朝堂才越是安稳。”

这些道理皇帝不是不懂，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每个嫔妃的母家都不是平凡人家，要想让人家死心塌地的效忠你，那就得好好对待人家的姑娘。

皇帝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他还是念念不忘，隐约感觉到太后话中的意思，但脸上却还是装作不动声色。

他道：“母后说得对，可是令微是国母，国之大丧，理应守孝三年，儿子不能光顾着自己的子嗣，做出对不起令微的事情。”

太后听罢更加叹气了，她道：“皇帝与发妻情深，我是知道的，我也没旁的意思，宫里头谁能有孕，谁需要防备，皇帝也是清楚的，我只是想着，国不能无后，宫里头这些，我冷眼瞧了一阵儿，没有堪用的，我的意思是，宫里这些先开始临幸着，皇后的人选呢，再过个几个月，下个旨免了国丧，到时候我操办一场选秀，皇后人选从秀女里来，这才堵得住悠悠众口。”

道理皇帝是明白的，宫里宫里关系错综复杂，想要当承恩公的人家不在少数，若是选了这家的做皇后，那家的肯定不乐意，若是选了那家的做皇后，也定有旁人不乐意，不若让皇后人选从秀女里来，这样既能事先清楚皇后的品行相貌，也能选出个合适的，让朝臣们都住了嘴。

皇帝点头说是：“母后思虑周全，儿子觉得甚好。”说罢他顿了顿，又道：“母后，儿子想着，往常选秀都是擢选三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的姑娘，这一次选秀，既然要选定皇后，不若将条件放宽些，毕竟皇后的娘家势大，对咱们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定五品以上官员吧，咱们只重品行相貌，不拘门第高低，这样的皇后，才堪为一国之母。”

太后听罢只是轻轻的摇头说不妥：“五品里头有好些官员都是地方官，常年不在京中，只怕没什么好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皇帝有自己的目的，极力劝道：“地方上的官员，本就是咱们最该拉拢的，就算够不上为后，留在宫里也是成的，只要咱们对人家的姑娘好，人家定然是尽心当差的，也免去了许多麻烦。”

再细想想，太后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终是点头道：“皇帝长大了，思虑得很周全，就这么办吧，只是这个消息暂时还不能宣扬出去，宫里头那些这半年来争破了头皮，要是让她们知道了，指不定要掀出什么风浪来。”

皇帝颔首道是，说话间两人也来到了宝慈宫门口，今年的年过得简单，宝慈宫只是点上了几个宫灯应景，暖阁里头坐卧的毡子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其他再没有什么装饰。

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两人聊到了往年的宫宴，聊到了皇帝未登基前的趣事，甚至聊到了皇帝牙牙学语时的场景，太后又生出了许多感慨。

她道：“清韬身子一直不怎么好，皇帝在这么大月份的时候都能爬了，可清韬却病歪歪的，连风都吹不得。”

说起这个皇长子，皇帝的脸上还是有笑容的，他道：“其实清韬倒也不是真的那么病弱，好几次儿子去看，清韬抓儿子衣裳的时候还是有劲儿的，不过是贤妃争宠的小动作，母后别太操心了。”

太后一听便觉得不乐意了：“好好的皇长子给她抚养，她还搞这些，终究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怕她起了什么歪心思。”

皇帝却并没有这样的担忧，“清韬现在是唯一的皇子，且是嫡长，贤妃进宫也许多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清韬就是她后半辈子所有的指望，她会善待清韬的，这也是为什么儿子让她抚养清韬的原因。”

太后还是觉得不太好，她道：“她家父亲握着京都城大半兵权，还是没有孩子清净，让她抚养清韬只是权宜之计，到时新皇后进宫，还是让皇后抚养清韬的好，免得贤妃生出什么妄念来。”

皇帝连连点头说知道，说实在的，他对自己的新皇后还是有一些期待的，而更期待的，是那日在梅林看到的那抹身影，她像是冬日里的蝶，在白雪上纷纷起舞，这样美的人和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以至于到了如今，他还是那样的念念不忘。

天下之主的身份让他学会了隐忍，他知道那个人终将会是自己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也能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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