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章 最黑暗的长夜（2）

一方走后，文小毛一直没有睡着，脑袋里反复回想着他临走时说的那些话。

其实一方的意思文小毛都懂，自己当初为了给母亲治病，放弃了秦楠而选择了梁思凡，这件事在当时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性格暴躁的王悦甚至当着文小毛的面用各种恶毒的词汇臭骂了文小毛一顿。

但是文小毛并不后悔，就像他跟一方说的那样，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更何况只是牺牲了自己的爱情。

自己没有选错，如果在重来一次的话，文小毛相信自己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每当想起他想起秦楠的时候，心里总是会一阵一阵的心痛。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文小毛揉了揉隐隐有些刺痛的胸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估计一方和王悦这会也应该已经下车了吧。

他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准备再一次尝试着进入梦乡，就在他闭上眼睛努力清除脑海中不断涌出的那些乱七糟八的想法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

文小毛睁开眼睛迅速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印出的是一方的名字，顿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坐起身来接起电话，慵懒的问道：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才分开就又想我了吗？”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一方的声音，而是王悦梨花带雨的哭泣声。

文小毛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急忙打起精神问道：

“王悦吗？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在他的印象中，就连当初王悦被小混混堵在小巷子里的时候都没有哭的这么伤心过，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王悦听到文小毛的声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

“一方他出事了，你快点过来吧，我好害怕啊。”

文小毛闻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边胡乱的穿着衣服一边说道：

“你们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们，我们在第三人民医院，你快点过来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文小毛此时已经穿好衣服出了门，他安慰了王悦两句以后就挂掉了电话。

他跑出小区以后四下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街道上连个鬼都没有，别说是出租车了，想到三医院离他也不远，于是他便撒开腿向着医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他气喘吁吁的在医院找到王悦时，她正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默默的流着眼泪，在她身边坐着的，赫然就是好久没有见过面的秦楠。

秦楠正低声安慰王悦的时候，听到了文小毛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声，她抬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文小毛，用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静。

文小毛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断滴落的汗水，不安的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手术室，站在原地小声喘着粗气。

等他差不多缓过劲来以后，便急不可迫的走到王悦面前，蹲下身子小声问道：

“王悦你先别哭了，一方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悦像是没有听到文小毛的声音一样，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小声抽泣着。

文小毛看到王悦此时如此碎弱的样子，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就在他想要继续逼问的时候，秦楠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跟自己走。

文小毛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红灯的手术室，任由秦楠拉着自己，两个人在不远处的拐角停下，秦楠转过身看到文小毛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轻轻清了清嗓子，避过了他的视线。

文小毛这才清醒过来，也顾不上现在眼前的秦楠，他一把抓住了秦楠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一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在手术室里躺着了？！”

秦楠被文小毛抓的有些吃痛，她眉头轻皱的甩开文小毛的手，低着头小声说道：

“听王悦说，他俩本来约定晚上再车站碰面，然后王悦有点埋怨一方光顾着跟你喝酒，让她等了好长时间，俩人吵了几句，王悦赌气，就跑了。”

“她又不熟悉这里，赌气之下一没头苍蝇一样的走了一阵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正好看到路边有几个人在抽烟，就过去问路，没想到那是几个喝了酒的小混混，就调戏了她两句，王悦正在气头上，就跟他们吵起来了。”

秦楠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巴，有些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文小毛。

文小毛一脸呆滞的听到这里，下意识的说道：

“接下来你不会要说就在王悦要被小混混欺负的时候，一方赶到了吧？”

秦楠闻言沉默了片刻，沉重的点了点头。

“卧……槽……”

文小毛哭笑不得发出一声感叹。

“这特么的，王悦这是什么命啊？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她就遇到了两次？”

一股荒唐感充斥着文小毛的内心，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王悦不肯跟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对啊！”

文小毛突然回过劲来。

“就算一方赶到跟他们打了一架，也不至于被打进手术室里去啊？如果换了是我那没毛病，但一方从上学的时候就挺能打的啊？”

听到文小毛的话，秦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口说道：

“换了是你的话，怕是连进手术室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去殡仪馆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吧。”

文小毛：“？？？”

“干嘛啊，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么损我，你是魔鬼吗？”

秦楠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文小毛那张欠揍的脸就有些压抑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

这一定是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恶习！

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

“不要打岔，当时情况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听王悦说当时他们几个人都带着刀，一方刚一上手就吃了大亏，所以……”

“啥？！”

文小毛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你小声点。”

秦楠急忙伸手抓住文小毛，示意让他小声点。

“那一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文小毛忧心忡忡的问道。

秦楠有些为难的沉默了片刻，这才小声说道：

“我听王悦说，当时太黑了她也看不清，就知道大声呼救，等那几个小混混跑了以后，她才发现，才发现一方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听到秦楠的话，文小毛当场石化了一样，大张着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秦楠看到文小毛这副模样，刚想开口安慰他几句，这时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急忙一起冲了上去，而有一个人比他们速度更快。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啊？”

王悦瞪着红肿的眼睛拉住了神情疲惫的医生问道，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此时说话的声音嘶哑的吓人。

医生沉默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摘下口罩，一脸遗憾的摇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他能醒过来的话就能很快痊愈，如果醒不过来的话。”

王悦被医生的话吓傻了，这时文小毛终于赶到，急切的问道：

“如果醒不过来的话会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如果醒不过来的话，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文小毛闻言像王悦一样傻傻的站在原地。

医生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而他身后，几个护士推着手术床紧随其后，床上躺着的，是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一方。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这时王悦清醒了过来，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转身就要扑向躺在手术床上的一方，幸亏秦楠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不然让她这么一扑，兴许一方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悦悦，悦悦你清醒一点，不要这样，最起码一方他还活着不是吗？！”

秦楠一边死死地抱住王悦一边流着泪安慰道。

“是啊，你不要这样，医生也说了只是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不能放弃不是吗？”

文小毛现在王悦和秦楠的身边也低声安慰着。

在秦楠和文小毛的轮番安慰下，王悦总算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三个人一起去给一方办理了各种手续之后，一起走出了医院。

本来王悦时死活不肯离开的，奈何一方出了手术室以后就被直接转移到了症重监护室，除了医生和护士以外谢绝任何人进入，最后秦楠半哄半拽的才把王悦带出了医院。

“那个，我和王悦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跑出来，她一定很担心你的。”

三个人走出医院后，秦楠停下脚步小声说道。

文小毛当然知道秦楠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他自嘲的摇了摇头，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已经在外流浪了一个星期了。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人回去太不安全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

秦楠急忙拒绝道：

“你快回去吧，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文小毛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叫你们自己回去就行，这么晚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哎呀，真的不用了。”

秦楠皱着眉头拒绝道。

就在二人纠缠不休的时候，远处一辆轿车缓缓驶来，最后停在三个人面前。

车子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他拿着一件外套披在秦楠的身上，一脸关切的问道：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着急跑出来，这么冷的天，没冻着吧？”

秦楠有些尴尬的看了文小毛一眼，发现文小毛正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身边的男子，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回去了再跟你说。”

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这是我闺蜜王悦，今晚住咱们那。”

“哦哦，你就是王悦啊，经常听楠楠说起你，你好。”

眼镜男子一脸温和的对王悦笑了笑，看到王悦精神状态不太好，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位是？”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文小毛，开口问道。

秦楠刚想开口的时候，文小毛已经摆出一张笑脸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你好你好，我叫文小毛，算起来的话我应该是你的前辈呢。”

“前辈？”

眼镜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秦楠，秦楠扭过头装作没有听到，小声的安慰着沉默不语的王悦。

“你好，我叫齐不凡。”

眼镜男子看到秦楠没有搭理自己，于是只好礼貌的跟文小毛做了自我介绍。

“齐不凡？”

文小毛一惊，顿时想起了高中时给他造成了很大麻烦的齐小凡同学。

“怎么？你认识我？”

齐不凡看到文小毛这么大反应，奇怪的问道。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有这感慨，这个名字好啊，一听齐兄就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

“呵呵。”

齐不凡闻言笑了笑，礼貌的回应道：

“你的名字也很好啊。”

“哎，哪里哪里。”

文小毛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

“行了，你们两个这么投缘的话不如今晚你俩一起找个地方彻夜长谈去吧，我要回家了。”

此时站在一边的秦楠终于沉不住气了，冷着脸说道。

听到秦楠的话，齐不凡顿时一个激灵，急忙一边陪着不是一边跑去给她们打开了车门。

文小毛饶有兴致的看着齐不凡狗腿子一样给秦楠打开车门，甚至还用手护着秦楠的头顶怕她磕着碰着。

齐不凡关好车门后，回头看了文小毛一眼，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兄弟你家在哪？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文小毛闻言急忙摆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介流民，四海为家，不劳您大驾了。”

说完他冲着车内的秦楠挥了挥手，故作潇洒的对齐不凡说道：

“你们先走吧，我抽根烟。”

齐不凡有些摸不清文小毛的路子，索性也不想了，跟他寒暄了两句后，随即载着秦楠和王悦扬长而去。

文小毛淡定的看着车尾灯一个拐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放下了保持了许久的笑脸，恢复了一张丧脸。

他低头摸了摸裤兜，脸上的表情变的更加沮丧了。

“妈蛋，烟也没有了。”

他积压在心里的郁结终于爆发，忍不住仰天长啸：

“苍天啊！让我死了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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