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内卷【求金票】

　　那样悲痛的泪，冷热交替，纪宁感受到了，睁开眸子肩膀上就感到一阵濡湿。
　　皇上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哭。
　　压抑住了哭声，是那么无助，悲痛。
　　纪宁没有动弹。
　　但控制不住脸上的泪珠，它一点两点，成线滚落，浸湿了人的脖颈。
　　湿意叫康熙醒了神，拥抱的身子分开。
　　那双眼睛被水洗过，露出片刻的澄澈懵懂，泪水止住，深不见底来，“宁宁......”
　　纪宁佛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冰天雪地中，无处取暖。四面茫茫中，无人指引。冰雪的风刃刺着人的肌肤，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伤，天地间，只他一人独行。
　　纪宁去亲他的泪，“太皇太后走了，皇上还有宁宁。”
　　又下了床倒水、备湿帕子，给他喂茶。
　　毕竟她是有经验的。
　　哭久了，是没有眼泪的，这样的爆发，不能被打断。
　　理由是，“我渴了，顺便给皇上倒了一杯。”
　　康熙有几分懊恼。
　　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以前她哭的时候，自己还给人喂水了。
　　不喝茶。
　　纪宁不勉强，放在一边。
　　一会儿，康熙哭得仪容不好在她面前晃时，自个拿了帕子擦干净，喝了水，顺便给她也抹了一把，喂了水。
　　康熙实在不明，为何同样是哭，就没有纪宁那样美观。
　　这个问题，此时不宜讨论，煞风景。
　　纪宁喝了水，任由他怎么，自己睡去。
　　康熙努力揉着怀中人，从她瘦弱的身体里一点点汲取暖意。那样的感觉，叫康熙忍不住想要更多，又使了劲，将人揉进骨子里。
　　纪宁是被勒醒的，双手环着人，骨头酸痛，脖颈互相缠。
　　她怎么不知自己是这么个姿势。
　　身前人，还是无一丝动静，想来是在沉睡中。
　　这个时辰，前些日子，皇上已醒。
　　似乎看来，昨夜就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但什么也没说，她猜不出全部，只能说心底某个想法，得到了一点验证。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得考证。
　　胸口情绪复杂。
　　梁九功叫起的声音再次传来。
　　康熙醒来时，翻了身望着帐顶了会。
　　又见她睫毛上隐约的晶莹。
　　一抚，一滴泪顺势滑入指尖，水色迅速晕开看不见珠子来。
　　睑下泪痕未干。
　　低喃：“你怎么还不放弃啊。”
　　皇贵妃来过，也说过伤心的话，但太皇太后的死将康熙的心脏包裹起来，隔开掉旁人的温情。
　　却让另一个人打开了口子。
　　天色渐亮，时辰来不及，康熙唤了人，匆匆起身。
　　第一次哭灵后。
　　太子带领众位阿哥，跪请皇上停止如此伤身行动。
　　言辞肺腑之切，诸大臣亦同请求。皇太后忍住悲恸，再次出面劝皇帝节哀。
　　康熙心中得慰藉，停止了这般行动。
　　一日两次，正常用膳。
　　令众妃饭毕后照常回宫，所有皇子照常读书。
　　太皇太后临终前曾道，恐皇帝哀毁过度，命持服二十七日。朝臣不断上表，请皇上遵从大行太皇太后遗嘱。
　　皇上意已定，决定守孝三年，约合二十七月。
　　三年不选秀。
　　......
　　“瑜妃昨日还是去了乾清宫？”佟佳氏身子斜倚，手撑着额头，看上去疲累不止。
　　云嬷嬷心中叹口气，到底知道怎样说到娘娘的心上，往好了说：“如今瑜妃娘娘虽去了，也只是给皇上研墨。就寝时，两人也不在一起。”
　　便是打听不到消息，但皇上至纯至孝，在太皇太后停灵期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什么的。
　　佟佳氏极力压制自己对瑜妃的恶意。
　　皇上对太皇太后之死痛切罔极，她理解。她嘘寒问暖，愿伴在身边伺候，皇上悲切之下，不接受，她也能理解。
　　最难受的是，瑜妃一去，皇上，接受了。皇上对瑜妃的偏爱，毫不掩饰。
　　大臣恳请皇上膳食睡眠有度，皇上从前听不进去一点，而今，皇上悲恸之状，似有减缓，是瑜妃又做了什么吗？
　　是不是在皇上心中，她唯一的作用就是任劳任怨当好这个皇贵妃了？她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瑜妃才是皇上捧在掌心的珍宝。
　　心里又豁开一条小口子，各处裂缝有蔓延的趋势。
　　佟佳氏憋闷得笑出了声。
　　她觉得自己好笑。
　　瑜妃助她拿下四阿哥玉碟，救得公主性命，便是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仅凭自己皇贵妃的位置，就能让瑜妃做这些吗？不，瑜妃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佟佳氏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脑袋里的念头，像长了草一样，疯狂蔓延，不一会就是一片青青草原。
　　哪怕每日被各种事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也无法摆脱这痛苦的思绪。
　　满心的委屈如潮水般汹涌，无人倾诉，亦无法言说。
　　“给额娘请安。”四阿哥乖巧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
　　佟佳氏脸上扬起笑容，摸着他的半截头发，“今儿累了吧，云嬷嬷，将那碟子点心拿上来。”
　　瞧着四阿哥吞着点心的样子，心里的漏洞好像充实了一点。
　　“这点心真好吃，额娘，我要给六弟也带些。”
　　“好。”
　　......
　　纪宁陪着人只四天，就觉身子有些撑不住。
　　好在皇上恢复了些理智，皇太后、后妃、大臣什么的，日日劝言，饮食睡眠恢复了。
　　她不需要再去，晚上有时能睡得久一点。
　　大行太皇太后发引之日定在二月十一。
　　再守几日，这日子也就熬过去了。
　　想不到的是。
　　她熬了些日子，后妃开始“内卷”了。
　　大行太皇太后停丧期间，早中晚哭灵时，纪宁耳畔的悲伤之声情真意切，余音不绝。闻者悲伤，见者落泪。在这样一个“悲伤”的环境，纪宁想摸下鱼都觉得自己罪恶。
　　除开哭灵，还需诵经祈福，为太皇太后的灵魂超度。不少后妃因诵经时间过长，声音沙哑也要坚持。
　　为确保香火不断，晚上的守夜也被她们守出花样来了。
　　灵堂内白烛摇曳，熏烟袅袅。后妃身着素服，神色庄重。
　　有的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每一颗珠子的拨动都伴随着对太皇太后的深深思念。有的则默默凝视着灵柩，眼中泪光闪烁，思绪仿佛飘回到太皇太后生前。有的带来自己亲手抄写的经文，一笔一划都倾注着无尽的虔诚与敬意，放置在灵前。
　　某某常在，更是在夜里为太皇太后哼唱小曲儿，婉转哀伤的旋律令人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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