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狰狞

　　绿绮斥骂的声音传了出来，紫藤立在门外，垂着脑袋。
　　张常在从前那样对待瑜贵人，怎么可能会见她。
　　不见她，回去又是一顿毒打。
　　远远望去，就见到几人衣着华丽光芒耀眼，她的嘴唇、步子这一刻都难以张开。
　　可在身上尖锐的疼痛感隐隐扩大，急往里冲了几步，下跪，拔高声音：“求瑜贵人见奴婢一面！奴婢给瑜贵人磕头了！”
　　接着就是连续几个响头。
　　那膝盖与青砖重重的磕撞声，连纪宁也听见了，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形容惨淡的女子，实在瞧不出来那是她记忆中的紫藤。
　　又是一声声重重的响头声，纪宁都蹙起了眉头，给叫人起来。
　　这么个磕法，死在她面前，也不太好。
　　从她这里过去的紫藤，张氏养的竟这么的听话。
　　就见着紫藤脸上神情麻木，眼中无神，行走间仿若行尸走肉，又因刚才的磕碰脚步错乱着。虽是惊讶，面上未显露出来。
　　张氏内里跋扈，这么个样子，估计是吃了不少苦头。
　　不再看她，就往里走。
　　纪宁坐在暖炕上，冷笑道：“张常在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商量？”
　　紫藤放在绿绮身上的眼角终于收回来，弯着腰。
　　低声说道：“以前都是奴婢可恶，挑唆了挑唆了张常在与瑜贵人作对，瑜贵人罚奴婢吧！张常在日子过得可怜，看在以前张常在偶尔接济小主的份上，求瑜贵人帮帮小主吧！”
　　那段记忆实在太深刻，哪怕是原主的，纪宁想起，那种憋屈、抑郁、愤怒的感觉就如潮水般地涌来。
　　接济？张氏是会偶尔给她些东西，可那都是张氏不要的垃圾。开始她不懂，毕恭毕敬、满心欢喜地接过。
　　张氏骂起她来，说的话越发得离谱。说对她这么好，却狼心狗肺。
　　纪宁眉毛都要凝霜了，张氏脸皮这么厚的。
　　看着紫藤像是一朵完全蔫败的花朵，一点也生不出来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人当初背着她干了多少吃里扒外的事。
　　这几日学规矩的后遗症太严重，纪宁此刻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话，只道：“你走吧。张常在的事我无能为力。”
　　“瑜贵人......”紫藤抬起头犹豫。
　　“呸，好不要脸！将你们小主不要的东西扔给我们就算接济了，张常在还有脸面说出来？”
　　“小主，你别理她！赶她出去就是了！”绿绮怒推人一把，没有拉住小主不见紫藤，是她的错。
　　桃柳不知以前的渊源，看着就能猜出几分缘故，脸上也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把门锁上。”纪宁的好心情都被人给破坏掉了。
　　大白日宫女太监出入，就没有锁门的习惯，才给这人钻了空子。
　　紫藤出了猗兰馆的门，听见后面嘶哑沉重的关门声。
　　嘴角微扯一下。
　　直击瑜贵人的伤心事，瑜贵人怎么会答应呢。
　　她在泥土了，怎么会让张氏好过呢。
　　托着急促的步子往回走。
　　西配殿，紫藤跪着地上，面色没有多少生气，“小主，奴婢百般恳求了，可......可瑜贵人变得实在冷酷无情，赶了奴婢出来。”
　　张氏眼底浮起一种阴凉，看见了紫藤眉宇间的一丝颤抖，穿着花盆底鞋的脚习就往人身上踢去。
　　乱了姿态，也乱了发髻。
　　“该死的贱人！我都求着她了，她竟还是不帮我！是不是你这个奴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紫藤一声不吭，习惯这样的踢骂了，身上伤疤传来疼痛感，粗粗的鞋盆踹在身上，又不断的钝疼落在身上，麻木的脸上因着伤上加伤，忍不住地流露出痛苦。
　　耳边的辱骂声在继续。
　　张氏心中的不甘、怨恨、嫉妒像是生了疮一样，挖了又长，每时每刻都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银钱在送，顾问行却许久没传来消息。
　　几次见面，可连一面也见不到人。
　　所有的银钱都花在这上，禁足之后，那些奴才本就克扣厉害，她们吃的穿的，逐渐的糟糕、难看。
　　连家中也渐渐发觉她的落败，银子不往宫里送。
　　日子越发得难熬。
　　张氏跟本不愿意想象，有一天，那贱人的生活会和她反过来。
　　可如今的境遇难熬，整日受气不说，花出去的银子也打了水漂，她还无法找人说理。
　　那贱人以前她也助过多次，拉下脸来求那贱人一次，那贱人怎敢不应。
　　这种一点点的侥幸不断地扩大，直到盘踞在整颗心上，她去求了人帮忙。
　　可那贱人竟将紫藤赶了出来。
　　一想到那种那贱人高高在上对她的侮辱，对着纪宁的嫉恨，就如同无数小虫，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她。
　　张氏此刻眼睛瞪得通红，加上蜡黄的肌肤，给人衬得更加可怖，废了气力将所有的都化在脚上，发泄着心中蓄满的郁气。
　　紫藤不禁想到刚才绿绮和那宫女身上华光艳艳的衣裳，扶在地上的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衣角。
　　这衣裳洗得发白，没有水洗刷，面上又蒙上一层脏污，贴身里衣的粗糙，也硌人，可她感受不到。
　　哪怕是让她充面子，她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连张常在也好久没穿过那样的料子了。
　　从前，在瑜贵人下，即便瑜贵人自己艰难，也给她们的东西也是别的宫女应有的。
　　紫藤这一刻无比得、悔恨。
　　那院落里，地上没有一片落叶，几处花草，看着都是金贵极了的。进了那屋子，各种器件的光芒闪耀。
　　瑜贵人的样子，与以前也大不相同，肌肤盈玉、光泽细腻，钗环雅致，身上的衣裳似乎也在泛着光，美得不像是人间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人。
　　紫藤忍着还在继续的疼痛，抬眼看一眼张氏现在的样子。张氏姿色打扮出来是个可以看的美人，可现在，面目狰狞得像是魔鬼。眼角又扫着屋中旁的器皿。
　　嘴角不禁露出了个轻微讽刺的笑意。
　　这里，处处都是蒙上了灰尘，东西也是差的，还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若是没有见到瑜贵人，她兴许会这样麻痹自己，过完剩下的日子。
　　张氏打骂已成了一张习惯，不用费脑，此时也发泄得差不多，就要放手时，就看见那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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