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舞

　　巳时，九经三事殿。
　　纪宁瞧着众臣不断给皇上送上礼物。
　　小小开了眼界。
　　皇上说了当下之际要节俭，群臣自然不会违抗命令。
　　送的都是些低调朴实的东西。
　　有户部侍郎直接禀上内努库银已全部分放完毕，受难灾民均有安置。
　　康熙龙颜大悦：“朕有爱卿，当是我大清之福。”
　　户部侍郎眼含热泪：“皇上，老臣不敢。大清有皇上，才有大清之远。”
　　君臣和谐，满筵欢喜。
　　群臣送完，佟佳氏首先开口：“臣妾恭祝皇上寿与天齐，圣体康泰。”
　　又呈上一沓佛经，“臣妾惭愧，只写了一沓佛经。”
　　“贵妃辛苦了，这些很好。”康熙眼含赞同。
　　比起一些金银奉承，这样的心意实属难得。
　　贵妃实在谦辞，那厚厚一沓佛经，叫人看，如何也惭愧不起来。
　　纪宁钦服，贵妃百忙之中，竟还有时间去做那些。
　　接着昭妃送上一对玉如意，中规中矩。
　　惠嫔送上一座金玛瑙石玩，图案吉祥。
　　心中暗自得意，她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这座金子，皇上最近损耗颇多，怎么着也对她多看两眼。
　　康熙确实多看了两眼，“爱妃有心。”
　　轮到纪宁时，她感觉东西太简朴了。
　　迎着所有人的视线走上前，“嫔妾送的是一‘寿’字。”
　　从绿绮手中接过打开。
　　锦缎之上的繁体寿字，以董书之体，飘逸灵秀地呈现了在众人面前。
　　“嫔妾愿皇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字写得很大，康熙坐在上首也能看清楚，心里好笑倒是便宜她了，写个寿字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听着后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话倒有意思，难为瑜贵人有心，坐下吧。”
　　纪宁悄悄看他一眼，只觉皇上眼里绵绵情意，快速地移开视线。
　　回到座上，心似乎还在“砰砰”直跳。
　　大家也对这个深宫嫔妃投去不一样的眼光。
　　惠嫔认为这样的光环应是自己的，张口就要讽刺：“瑜贵人......”
　　“惠嫔不是说为皇上准备了舞蹈吗？”佟佳氏带笑，双目望着她。
　　没一点眼色，这个时候也敢拈酸吃醋。
　　“是，这是臣妾为皇上寿辰精心准备已久的。”
　　惠嫔的语调不自觉地扬高，看今日之后，纪宁还怎么嚣张。
　　佟佳氏眼底一丝不屑。
　　惠嫔千恩万求，求得她在今日献舞。
　　但，以惠嫔的姿色......
　　但见惠嫔毫不起身，唇角笑容扩大：“皇上，贵妃娘娘，臣妾已备好歌舞。”
　　话音落，双手连拍了三下。
　　声乐缓缓奏起，竹弦之音萦绕于殿堂。
　　殿外舞姬们身着青色纱衣飘飘而来。
　　手持花篮，姿态纤柔，动作秀美。
　　一声震乐，舞姬们挽着花篮，灵巧行走于两边膳桌，篮中花瓣自葱白手指中洒落。
　　粉色花瓣，自大殿中央纷纷散开，幽香充盈满堂。
　　纪宁这才看到，之后还有一位舞女，轻纱下面容朦胧，只见得眼角春意盎然。
　　其舞裙红衫蓝底，细腰纤纤，婀娜多姿。
　　舞起时，长袖轻舒，娇躯旋扭，衣带蹁跹，伴随着从天而落的花瓣。
　　乐声骤变，青衣舞姬小跑至其间，舒展跳动，更衬舞女若仙若灵。
　　纪宁身为同行，此刻也不禁欣赏了起来，动作美之余，含一些稚嫩，想必是刚学不久，足见其天资秉异。
　　又顺着她眼睛所视的方向看去，是，皇上。
　　康熙目光随着舞女身姿而动，似有痴迷闪过。
　　纪宁一僵，快速低下头。
　　心口略起浅浅顿痛。
　　再抬眼看舞女，眼中情意似乎要涌现出来。
　　纪宁强壮镇定，随手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脑海里绽放的是那夜萤火。
　　康熙也被惊艳到了，多看了两眼。
　　又似有所感，望了纪宁一眼。
　　正在小口小口地嚼着东西，倒是一向符合她的性子。
　　眉心一挑，视线重新挪回。
　　众人无不沉浸在这样的美貌里，视线在其身上反复跳动。
　　他们都知道，这舞女必是献给皇上的。
　　惠嫔注意着纪宁的脸色，见其未有任何不悦，反而欣赏地看着眼前美人起舞。
　　紧拧眉头。
　　丝竹之声减淡，舞女收尾动作更加让人荡气回肠，那轻纱不慎滑落，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肌肤光洁耀目，两颊染上一抹羞涩，宛若桃花般粉嫩，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康熙一怔，反应过来：“惠嫔安排得好，赏！”
　　众臣也纷纷低下头，无一不开始夸赞。
　　纪宁却是惊讶，这是那日被惠嫔惩罚的女子。
　　望向惠嫔，惠嫔正对着她轻蔑一笑。
　　舞姬一一退出。
　　佟佳氏维持着面上的端庄笑意。
　　手捏住扶手，惠嫔，竟然混淆视听！
　　“皇上，没想到这舞女惊为天人，连臣妾也看呆了，以往在宫中只有瑜贵人有如此姿色。啊，瑜贵人不要生气，本宫只是一时口误将你比作舞女的。”
　　说到后边，惠嫔似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轻捂着唇。
　　康熙淡淡瞄她一眼：“瑜贵人乃朕亲封，一介奴才怎可与她相比？”
　　“是，臣妾失言了。”
　　惠嫔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纪宁微微一笑，又沉浸在自己这一方膳桌之上。
　　后边的礼物再没有这样让人惊心动目。
　　康熙兴致之余，多饮了几杯。
　　方至退席，纪宁随众人去听戏。
　　听的并不真切。
　　晚宴，席中只有妃嫔阿哥相聚一堂。
　　纪宁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身边多了一个斟酒的宫女。
　　再也看不下去，纪宁专注用着面前的点心。
　　***
　　纪宁刚回韵松轩，就听皇上与那宫女共赴一室的消息。
　　忙转了一天的身子充斥着疲乏，连心上也渗进一滴半点。
　　面上更加无表情，心止不住地失望。
　　康熙的宠份量太重，又太轻，她不过是恰巧有几分容貌。
　　容貌，终究是会被替代的。
　　“小主，这些，怎么办？”李嬷嬷正想收起这些东西，以免纪宁伤心，才想起这东西不凡。
　　桌上箱子里，放着常服带，带上系着的荷包香囊无一不精致，凑近还能闻到淡雅的香气，明显可以看出是用了很大功夫做的。
　　“绞了吧，他在美人乡里，想必人家也不需要了。”
　　“这......”
　　纪宁才反应过来，将妆奁上的一个精致盒子拿起，也扔进了其中。
　　“收起来吧，我现在不想看到它们。”
　　又看着李嬷嬷担忧的眼神，“嬷嬷，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
　　纪宁今日早早地睡了，她才不要给人嘲笑她的机会。
　　至于在床上辗转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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