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竖日一大早，苏锦瑶又在容丹雪别有深意得眼神中，去“白玉阁”取走了聂仞做好的匕首，随后二人才登上入宫的马车。

        在正红朱漆大门下了马车，苏锦瑶与容丹雪二人便分别被侍女扶着换乘了宫里的轿撵，两侧绿树成荫，红墙黄瓦，宫人太监们排列整齐微低着头匆匆而过。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容丹雪的昭华宫，因着她同容景的关系，昭华宫也算是皇宫中数一数二的宫殿。

        宽阔华丽，金碧辉煌。四角高高翘起，犹如展翅欲飞的金燕，其上的碎琼乱玉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明亮。亭台楼阁，无一不纤巧秀丽，精致优美。

        前世苏锦瑶也算是昭华宫的常客了，但是今生再次踏入仍会有一丝生疏感。

        相反，容丹雪一回到她的地盘就更是肆意的释放天性了，她嗷嗷呼唤着贴身小侍女云朵，想让她准备些吃食点心与茶水，即便早晨她在苏府已经吃饱了。

        瞧着一脸欢快往里走的容丹雪，后头稍远处的苏锦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走到哪吃到哪儿。这么爱吃，也不知道她那玲珑有致的好身材是怎么保养的。

        正各有所思的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今日的昭华宫比往日过于安静。

        这最先遭殃的便是打头走的容丹雪，在呼唤云朵几次未果后便提裙加快了步伐。

        一脚踏入殿内，容丹雪一句“又偷懒了不是？”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瞳孔剧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殿中央，一身着玄衣丰神俊朗，容貌隽逸的男子正闲适的喝着茶，墨发束起以镶玉鎏金冠固定，那玄衣锦袍的领口袖口都用金丝绣着流云纹的滚边，随着一举一动折射出闪闪发亮的零碎星光，高不可攀。

        “皇……皇兄？！”容丹雪动作迟钝了一瞬，脑海蹦出数不清的问题，最终这些问题皆汇聚成为一个：皇兄不会是为了小苏子才等在这里的吧？

        “知道回来了？”对面容景语气淡淡，眸子幽深仿若黑洞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

        闻此，容丹雪微垂下头，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裙襟，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半丝气势也无。

        又为自己重新倒了杯茶，容景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说说。”

        这两个字的含义容丹雪自然明白，然还未等她开口，苏锦瑶的声音已然传了进来。

        “丹雪？”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容景倏地绷直脊背，捏着茶杯的手也微微一顿。活像只进入状态毛发都竖起来的猎豹，时刻警惕出击。

        察觉到这抹异样，容丹雪偷偷抬头撇了一眼皇兄，只见他紧抿着唇，看不出什么想法，却也不在让她回答问题了。

        能让她大顺最顶端的人物如此如此拘谨的估计也就只有那小苏子了，容丹雪心底感叹一声，做鹌鹑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感叹完了又在心底偷笑，没想到皇兄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从容的，连一丝被抓包撞见的局促感都没有，内里却是个纯情小男生。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方踏入殿的苏锦瑶恰好与容景四目相撞，心头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她很想见他，却也没想过会是这般仓促，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苏锦瑶愣了一瞬，便连忙福身行礼：“臣女参见摄政王殿下。”

        脆生生的声音荡在耳边，容景喉咙发紧，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眼，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流淌而出，“免礼。”

        随后便不再言语了，比预想中还要冷淡。

        苏锦瑶攥了攥出了层薄汗的手心，她能够理解容景的反应，毕竟前世她也是将死之际才得知了他的心意，他一直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那么好，便说明他在感情方面是个比较内敛的人。

        但既然前世容景对她的感情能那么浓烈，为了让两人今生不再错过，今生靠她来争取又有什么不可以？

        苏锦瑶定了定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上前道：“殿下，此乃臣女亲自着人定制的匕首“长安”，特献给殿下。”

        容景抬起纤长浓睫，暗沉的眸里划过一丝光亮，心底某一角落涌起自己都不得而知的期许。

        “臣女……”递上那方精致的木匣，苏锦瑶顿了顿，螓首微垂，“……臣女此举是想报生辰宴那晚殿下的救命之恩，还望殿下收下。“

        容景依旧没说话，只探出修长的手，沉默从苏锦瑶手中接过木匣，翻开匣盖，看着那静静躺在木匣之内的银色匕首，刃薄而锋利，折射出淡淡的寒光，柄端刻着两个小字“长安”。

        顿时他胸膛一阵起伏，只觉有股暖流从指尖一直传递到了心里去，温暖滚烫。

        这匕首，他自然认得。瑶儿杀沈景之那晚，手中拿的就是与这把极为相似的匕首，刻着两个小字名唤：“常安”。

        长安常安。

        她送自己这把匕首究竟是所谓何意？是巧合？还是不想以身相许，只想光用一把匕首就抵了那所谓的救民命之恩？

        生辰宴那晚他虽依照前世记忆提前救下了她，却掩下身份选择了离开，是因为他本就不想以救命之恩来束缚她。

        没想到即便如此却仍就没有瞒得住她，莫非是他在送她去太医院的路上醒过来的？如今外界皆传言是沈景之救了她，苏府却一直没有出面澄清，难道她想将错救措？

        容景抿紧唇瓣，眸中火热渐渐冷却下来，纵然心中无尽疑问，也都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他不敢想，若是苏锦瑶此举真是为了沈景之，他想他会变得疯魔，前世那个男子如此待她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可偏偏问题就在于苏锦瑶并不知道那些事情。

        狭长的眼尾晕开一抹血红，容景桌下握拳的手背慢慢爬满了青筋，就算她真的是为了沈景之，今生他也要将她抢过来，绝不能再为了想要她幸福就依旧默默守护，他要让她看清，那个沈景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这般想通后他缓缓沉出口气，侧脸紧绷的线条也渐渐舒缓开来。

        随即思考着如何让苏锦瑶看清沈景之的丑陋嘴脸。

        而此时等候在苏府门口的沈景之完全没想到，他面前的这一个困难还未曾解决，就又被另外一个人给盯上了。

        今早沈景之为了那句苏锦瑶的亲自接待，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整洁来到苏府门前，哪知苏府大门紧闭，门外连个小厮都没有，扣了三声门环后，内里总算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谁啊？”

        沈景之下意识拱起手来，答曰：“小生沈景之，特为近来京中谣言一事前来求见苏小姐，亲口赔罪。”

        可轻声道完，门内却并未传来开门的声音，反而又响起一声疑惑：“什么？”

        原来是没听见，沈景之将心中那丝隐隐不安强行压了下去。只耐着性子道：“小生沈景之，特为近来京中谣言一事前来求见苏小姐，想亲口赔罪。”

        好在这回门内传来了听见的回音，“哦哦，沈公子啊。”

        面上方漾起笑意，谁知门内那人又说了一句让沈景之头疼的话。

        “不好意思啊，沈公子，老朽上了年纪耳朵有些背，方才没听清沈公子来苏府究竟所为何事？还望沈公子再复述一遍。”

        竟是个聋老头？沈景之嘴角的笑意僵住，却也不得不违心的对那老头说着没关系，然后认命重复道：“小生沈景之，特为近来京中谣言一事前来求见苏小姐，想亲口赔罪。”

        “哎，听着了，为了京中谣言啊，后半句是啥？沈公子你在大点声！”

        又没全听见，沈景之额角突突地跳，他站在这光秃秃的苏府门前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也有半柱香的时间了，街上行人早已经渐渐的多了起来，原本苏府好好的白日紧闭大门就招人疑惑，如今他又站在门前跟木桩子似的杵了那么久，怎能不叫人好奇。

        背对着街道，沈景之都能感受到那些灼热直戳后脊骨的八卦目光。更有甚者，直接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的讨论起来。

        “这谁啊？穿的人模狗样的，却连苏府的门都进不去？”这问题虽是疑问，却盖不住那其中夹杂着的幸灾乐祸。

        “沈景之你还不知道，听说是这苏府小姐的救命恩人。”

        听到这话时，沈景之心里总算好受点，也想隐隐侧耳倾听那人是如何称赞他的，谁知最先提问之人接下来的话却差点将他气出一口陈年老血。

        只听那人说：“狗屁救命恩人，他要是那救命恩人，我就是天王老子了！谣言什么的你也信？”

        “可是这谣言最先可是从苏府亲戚柳小姐口中传出来的啊，当日那两位小姐一同进宫，柳小姐说的总归是可信的吧？”对方也十分不服气的争辩着。

        沈景之夜也跟着说话这人在心中连连点头，想着这回那人总该信了吧？不过是些平民百姓，上头说风就是雨。

        管这救命恩人究竟是谁？只要这救命恩人的名号对他沈景之有用就成。

        还未得意完，后头提问那人便又回怼了一句，“她亲眼看见了？还是你亲眼看见了？要我说呀这些子虚乌有的是就别信，那都是拿来骗傻子的！咱们可不傻！”

        闻此，另一人的声音也淡了下去，附和道：“……也是。”

        短短几刻，沈景之的心情随着那二人的对话一起一落，跌宕起伏。

        最终的结果还不是那么尽如意，都是些墙头草随风倒的家伙，沈景之在心底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可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这么站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饶是他忍耐力再强也抵不过群众层层好奇的交谈声啊。

        特别是里面那老头，他半天没回话，那老头不仅不着急着追问，反而还当没事人儿似的吹起了小曲儿。

        一边是任谣言继续传下去他转头就走，不进苏府，一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道出来意，亲自戳破留言，增加同苏锦瑶亲近的机会。

        沈景之一时间皱着眉，举棋不定。

        心里犹豫不决，哪边都割舍不下，沈景之心情大坏，想着都怪那该死的耳背老头，否则他怎么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遇！

        不过一想谣言迟早会被戳破，以及方才那对话中二人的表现，沈景之咬了咬牙，狠心大喊道：“小生沈景之，特为近来京中谣言一事前来求见苏小姐，想亲口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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