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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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湖上的风穿过窗口,给小院的二楼带来一丝凉意。
庞雨第一次来南京时,阮大铖就在这个小院中的二楼接待他,小院以莫愁湖的野景代园景,让人并不觉得狭小,每次来时都让庞雨心怀舒畅。所以庞雨后来自己也在莫愁湖边买了个院子,距离阮大铖这里不远。
阮大铖脸色灰白嘴唇干裂,坐在窗前看着湖面发呆,短卦上糊满脏兮兮的东西,成群的小咬在他脸颊和手臂周围飞舞,不断的落在皮肤上开始吸血,阮大铖也恍如不觉。
六月的南京已经十分燥热,水边虽然精致优雅,但蚊虫扰人,并非是避暑的好地方。
庞雨用一把蒲扇在旁边扇动,帮着驱赶蚊子,由于阮大铖不允许其他人上楼,连杨维垣都不行,庞雨只能亲自动手,一边帮阮大铖扇风,一边还要用巴掌打自己身上的。
有些小咬十分顽强,风扇过去仍然不肯放弃,庞雨又不好直接打在阮大铖脸上,只得加大力度舞动,扇得阮大铖杂乱的发须晃个不停。
这样没一会,庞雨便出了一身的汗,手臂也有些受不了,阮大铖仍是那副模样。在北方的时候,庞雨其实心中期盼过很多次返回南京,在安全悠闲的环境中品尝美食,实在没想到是现在的场景。
楼梯上有轻微的响动,庞雨回头看去,只见庞丁的脑袋在楼梯口,当下放了蒲扇走过去,庞丁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有人在淮安要一次兑换二十万贴票,淮安银庄没有这么多存货,发急信到南京调用。”
“是什么人?”
“一个淮安的徽帮盐商,因为近日跟徽帮纠葛颇多,刘若谷怕他们不怀好意,请大人示下要不要兑给他们。”
庞雨想了片刻,对庞丁挥挥手,再回到阮大铖身边坐下,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时,突然听到阮大铖的声音传来,“我都想好了。”
庞雨愕然抬头看去,却见阮大铖仍然盯着湖面,只有下巴杂乱的胡须在微微晃动。
“不可以为只牵涉朱军门和冯老先生,虞山先生那里也还是要顾及到的。报社是你与复社合办,此事在他们看来,或许是你与张溥另有打算,特意弄出这般事来。所以虞山先生那里的,老夫与你同去,他就明白了。”
“阮先生最近不必操劳……”
阮大铖径自打断道,“还不止虞山,这次署名的人都是复社的,公揭牵涉冯老先生,周延儒那里定会猜忌,共举之事若没有冯老先生是不行的,张溥现下必定也焦虑,老夫的浅见,庞小友先去见虞山先生,之后出发去嘉兴,跟周老先生和张溥当面说个明白,商量好了之后,再跟冯老先生分说。”
“谢过阮先生提点,就请先生派出熟悉的人手与在下同行,以便跟天如先生联络见面……”
“老夫陪你同去。”
庞雨呆了一呆,他昨晚看过阮大铖的状态之后,没有指望阮大铖还能帮忙串联,但还必须去嘉兴一趟,已经打算跟钱谦益同去,杭州那个徽帮的汪姓盐商,是阮大铖联系的,就不准备去了,没想到阮大铖这么快就缓过气来。
“朱军门那里,天如与他并无多大干系,他可以不去,但庞小友你与漕督衙门瓜葛甚多,务必要小心应付,我先修书一封安他的心,等我们从嘉兴回来,老夫再专程去一趟淮安。”
庞雨听了心头大大松一口气,阮大铖是当事人,而且是事件中的受害者,由阮大铖亲自跟各方解释,比他自己去说话有用得多。
“这几方里面,你的说辞要有些差别。在外人看来,刘慎思是复社的人,时报仍是复社办的,连南京的士绅,大多也不清楚报社如何经营,所以朱军门那里,我们应该跟他说明,庞小友只是因社友身份而襄助开办,安庆只出了钱财,这次因复社行事轻忽,庞小友怒而收回报社,免了他们再生事端,如此公揭就与你关联甚少,而非生事之后道歉,朱军门知道报社以后在你手中,一是可以放心,二来他此番知道时报对舆论之重,以后不敢轻易招惹你。”
庞雨连连点头,阮大铖一边说着话,眼神逐渐从呆滞变得灵动。
“虞山先生那里,他对时报情形清楚,不可敷衍应付,老夫近日不便进南京城中去,你先以实情告知,他要同去浙江,途中老夫再帮你证实,如此当可以弥补。”
阮大铖转头看了看庞雨,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憔悴,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子也乱糟糟的,庞雨认识他以来,从来没如此邋遢过。
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就是阮大铖,只要他出面,庞雨弥补起来事半功倍。
庞雨觉得这副形象有点好笑,但不敢笑出来,只能低下头客气的道,“此事令先生受累,还麻烦先生奔走,确实于心不忍。”
阮大铖终于动弹起来,他举起手轻轻摆了一下,“这世间的事吧,人人都看着自家的那点好处,他如何对你,只看利害干系,你对他有用无用,有好处或坏处,便来定下怎生对你,好或坏近或远,打骂或奉承,你对他无用有害,即便讨好乞怜再恨再怨,他该骂你打你还是骂你打你,等到你对他有用了,他自然便赶着对你好来,打骂他也打骂不走,老夫这一生里面,见过的人大多都是这般,此番公揭一发,还能来看望一眼的,都是老夫的贵人。”
庞雨没有插话,阮大铖眼神仍看着窗外摇曳的垂柳,半晌之后叹口气道,“说到底还是老夫自家穷途末路,人家便都来欺你,总归还是要自己争气才行。这内里牵涉的各方吧,这次都受了委屈,即便老夫帮着去分说了,他心头对你还是有怒有怨的,但你千万不要着急非要去吧这怒啊怨的化解干净,那就是白费了银子,这公揭又不是你登上去的,最多只是个牵连,无论周老先生、朱军门、虞山先生、冯老先生还是张溥,你现下阵斩奴酋名震天下,以前对他们有啥用,现下对他们就还是有啥用,他们如何对待你,只看利害干系,你把话说明白,脸面给足他们,耐心点等他们心头的怨气过了,就还跟以前一般。”
庞雨点点头,“阮先生高义,晚生以后一定还先生一个公道。”
……
“时报改为旧版之后已经重新发行,报社说尽量多发行一些,这样看那改版公揭的人就少了。刘慎思自公揭发布之后,便跟报社告了病假,最近都住在周镳府上,因为发公揭的事,被复社奉为义举,是南都行情人,来应试的社友都以请到他赴宴为荣,几乎每日都有往来应酬。”
大江银庄三楼的议事房中,庞雨端坐在上首,刚从安庆赶来的江帆坐在右侧,刘若谷、徐大耳和周月如也在。
庞雨看向徐大耳,“查到周镳给了刘慎思什么好处。”
“有两个消息说,是周镳答应让他中举,查到刘慎思确实报了今年乡试,应该是请托在提学那边。”徐大耳停顿一下道,“这刘慎思吃里扒外,要不要直接把他……”
庞雨回头看看江帆,“江帆你觉得呢。”
“周镳、刘慎思都在南京,要取他们性命很是容易,但属下觉得眼下不可,刘慎思是复社的人,银庄这边用他和州经历传播信用,时报上都登载了三次,外地人或许不知刘慎思是谁,但南都士子中间几乎人人皆知。咱们除了时报,还有银庄多有仰仗复社,刘慎思死不足惜,可一旦被人揪着不放,周镳很容易牵连到银庄上来,如此得不偿失。”
庞雨微微点头,时报最先发售的时候,内容和渠道都依赖复社,现在也时常花一个版面刊登时文,专门针对读书人群体,因为这些人的家中一般都比较有钱,银庄的广告也是对着他们去的,复社对于庞雨既是合作者又是大客户。
江帆继续道,“属下的担忧是,吴应箕、陈贞慧这一伙人只是受周镳操纵,公揭明面上是对着阮大铖去的,暗地里到底是针对张溥,还是对着周老先生那件大事去的,眼下不得而知,公揭刚刚发布,各地应试士子云集,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周镳说不定就盼着咱们取了刘慎思的性命,乘着南都乡试的风头,把着事情闹大,再牵连到周老先生那件事去。”
刘若谷站起来道,“小人也说一句,虽有些让阮先生受委屈,但当下最好大事化小,勿要牵连到共举的大事之上,否则得不偿失。等到乡试临近,这些士子要奔自个的前途,这事情就淡了,到时再处置更为妥当。二则刘慎思是复社的人,时报名义是我们与复社合办,吴应箕是副主编,按照眼下的情形,不能让他再继续任副主编,还有怎么对付周镳,这三个人都是复社的人,还是要先探一探张溥的意思,否则也会影响那大事。”
庞雨握着两手,过了半晌之后看着江帆道,“周镳请托的事情打听清楚,无论他请托的谁,绝不许刘慎思中举。”
“小人明白。”
庞雨拿起桌面上另一张呈文纸,“下面说淮安的事情,刘若谷你再跟各位通报一下。”
“要求兑换二十万贴票的盐商姓陈,是淮安的场商,淮安银庄初步打听,此人并无这等财力,他对着的行商是黄家和汪家,猜测是这两家在背后指使。阮大铖约了跟徽帮的人面谈,他们此时来兑贴票,一说他们银子多势力大,跟大人谈的时候不落下风,二来此时可以兑,二十万贴票拿到手,可以在沿江任何一处银庄兑换,我们就要运送现银,他们若是不安好心,从此我们疲于奔命。到底如何想的不得而知,所以要不要兑换给他们,报请大人定夺。”
“咱们扣了他们多少船?”
“目前扣了九艘,徽帮的销路以湖广、九江居多,所以大多查扣在安庆至九江段。他们在淮安装船从不经漕帮,无论正盐私盐交易都不用贴票,所以从来不挂旗。”
庞雨看看刘若谷,“他们也贩私盐?”
“也贩,盐业之外还做钱庄,若是整个徽帮加起来,可能比我们的现银还多。”
庞雨沉吟道,“阮大铖约的人是汪家的,那这次淮安背后的人,多半便是汪家,听阮大铖的意思,他能代表徽帮的盐商。”
江帆低声道,“查到这个汪汝谦在汪家兄弟中排第二,本人颇有文采,平日不在淮扬经商,常居杭州与文人往来,这次是先找上钱谦益,然后联络上阮先生。他们选在淮安,是盐商的老窝,也是漕督的驻地,现银不担心运输,还有这公揭发出,里面牵涉朱军门,徽帮选在此时,定然也是有意的,至少朱军门会偏向他们。”
庞雨把目光转向坐在左侧末尾的周月如,“周管事主理贴票发行,淮安这一笔,你觉得该不该兑换给他们?”
众人一齐朝周月如看去,周月如愣了一下,稍微有点慌乱的整理了一下呈文纸,过了片刻后终于抬头道,“银庄开门做生意,贴票谁都可以兑,若是因为他势大就不兑给他,大人就落了下风。咱们在江上扣他的船,就是要徽帮兑成银票贴票,现下人家来了,还没说要寻一处偏僻地方挤兑,只是一次兑二十万两票去,咱们若是就不敢接下,反倒露了底细受他看不起,他反而真要去挤兑了,江上不想用贴票银票的多了,特别下江一带,要是盐可以不用,那芜湖的钢、湖州的丝、松江的布都可以不用,上江的米豆也可以不用,规矩没了就没人用了,贴票发出去作甚。”
周月如说到二十万两时语气平静,庞雨不由抬头打量她两眼,听完点点头,
周月如脸色有点发红,但仍继续道,“他们就是来探大人的底细,也探银庄的底细,现下他们至少知道淮安没有二十万贴票,那他们也能猜到江上各处差不多,多半也没二十万现银。再者来说,是咱们要他们兑换,此时他们来换,并未说要挤兑,表面上还是给了大人脸面,也是告诉大人,他们随便就能动用二十万银子,终究一个道理,这些颜色都是为了跟大人谈。”
屋中参会的几人都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好像周月如从来没这么有主见过,更没有表述得这么明白。
庞雨沉思片刻后道,“月如说得有道理,徽帮实力不小,但大江上我们是定规矩的人,开门做生意,他们既然来兑贴票,就照数兑给他。暗哨司往淮安集中力量,要获得明确的情报,除了这个陈姓盐商,到底还有哪几家盐商在策划此事,这笔贴票打算如何用,存放在何处,我到杭州之前要知道头绪。”
江帆立刻道,“小人领命。”
庞雨站起身笑笑,“我现在倒有点想早些见到这位汪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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