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噩梦

即便过了这许久再到这里，这儿的美丽也没有丝毫的削减。新月谷的草木常年嫩绿不衰，野花们摇曳着迷人的芳香，从参天古木上跳下的小松鼠们对着严巧眨眼致意。柳儿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鸽子一般，这里戳戳，那里点点，不时拍着手惊叫着：“这儿可真是漂亮呢！”

严巧微笑着看着她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啊！那不是严丫头吗！我的天哪。喂、喂、喂！费，你快看哪，我最亲爱的小妹妹回来了！”是谷妹那激动的声音。她欢天喜地地从石头上飞下来，搂住严巧的肩，不住地摇晃，又是亲又是抱的。

严巧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但是她强撑出一个笑容，抹去眼角不争气的泪水。

“哎呀，这死孩子，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一见我就哭呢！真是小晦气种！”

“哪儿的话，人家想你了嘛，谷姐姐。”

“哟！来来，给姐姐看看。啧啧，瘦了呢。诶，这小丫头片子是谁？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哦，这是柳儿。我的好妹妹。说来惭愧，我的生活起居都是她照顾的呢。”

“巧儿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可别这么说。”

“啧啧，我说呢，严丫头咋嘴甜了，都是跟你这小丫头片子学的呀。”

“嘿嘿，谷姐姐别埋汰我了。巧儿姐她真的对我很好呢。”

“这我知道呀。严丫头是个实诚的孩子。对了，严丫头，你咋突然回来了？”

“我……没事儿啊，就是想你们了呗。”

“不会吧！我自我感觉还比较了解你呢。不要耍我啦！你该不会是变得跟岳檀那情种一样了吧？哦，对了，遗梦那家伙咋样了？”

这一问，严巧那本就低落的心情更是受到了打击，她再也掩抑不住心中的痛苦，放声大哭起来。

“呀！怎么哭了！费儿，我好像又闯祸了。”

“你呀你呀，总问些不该问的东西。”

“那我咋知道啥不该问嘛！”

“好了好了，我们带她去见见师父吧。”

“可是师父在闭关修炼呢？”

“你个小傻瓜，能不能动动脑子？严丫头是谁？那可是师父最心爱的徒弟啊。你呀，真是……来，严妹妹，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师父。”

哭得一颤一颤的严巧，用袖子蒙着脸，跟在了费细辛的身后。谷妹吐吐舌头，搂了瘦瘦小小的柳儿，也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了一扇紧闭的石门前，费细辛抬起手轻轻叩了几下。

“谁呀？”里面传出了采月的声音。

“师父，抱歉，打扰您修习了。只是，严巧师妹……”

“啊，巧儿？”

“是的，严巧师妹现在正在门外，还望师父能够接见。”

石门缓缓开启，采月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激动。她一把抱住严巧，手腕上的各色镯子叮咚作响。

“巧儿！好久没看见你了……近来可好？怎么突然回来了呢？”

“都好着呢，师父。没啥，想你们了。”

“来，我看看。嗯，都瘦了一圈了呢。怎么，还哭鼻子了？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哭起来了？来来，里面说。”

别看外面是冰冷的石门，里面的世界还真是别有洞天呢。

采月询问起严巧的情况来，严巧却觉得这些事儿千头万绪，实在难以理清。虽说不讲愁闷，但说了更是叫人心烦意乱，于是便索性岔开话题，就戾气的事儿和采月寒暄起来。

“嗯……你说起这个，前不久戾气的头头倒是来过新月谷呢。”

“什么？戾气都有头目了？”

“是啊，还是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呢。”

严巧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暗暗为秋诺担心起来。采月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寻思着今天应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吩咐费细辛、谷妹二人安排严巧休息去。严巧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疲累至极，便跟采月行了个礼，就先行告退了。

床边青青的柳枝很有安神的味道，窗边那轮硕大的新月也叫人感到万分宁静。可是，也许是思虑太重，也许是愁绪太多，严巧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迷迷糊糊有了几分困意。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恐惧与无助严严实实地包围了她。她想要尖叫，想要逃跑，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绝望的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一丝光亮能够再度出现在自己身边。

就在此时，一束亮光刺眼，却让人情不自禁忍着灼眼的疼痛向那儿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严巧竟见到了秋诺微笑着的脸庞。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一刻不停地向他奔去，摇晃着双手，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但就在这时，秋诺微侧过身

“不、不……”严巧只觉心如刀绞，连连后退几步，掩面而逃，却不慎失足摔倒在地，膝盖像是钻心一般疼痛。

此刻的她，真觉得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可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伸出了手。她抬起仍泛着泪光的双眼，却看见了彦轻眯缝着眼的那张贱贱的笑脸。那笑容，就像寒冷冬夜的火炉，送来温暖和希望。

严巧慢慢起身，想要握住那双手，却见彦轻别过头去，向后搂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妖艳脸庞来。那女子目送流波，唇红似焰，长发如柳丝般轻拂着彦轻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清脆的一声响，几乎要把严巧的心都给震碎了。

她哆嗦着后退，想要躲避这可怕的一切，却撞上了一具柔软的躯体。

她转过头，惊惧的眼神迎上了苏子那一脸可怖的狞笑。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秋诺哥可是会担心的呢。”

“你到底想怎样？求求你放过我！你若是喜欢秋诺，那么就去吧。我只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一阵令人心颤的狂笑过后，苏子对着严巧一指，严巧的脚下便现出了万丈深渊，她惨叫着跌了下去……

“啊！”严巧猛地坐起，不觉项背已湿。幸好、幸好是梦。她剧烈地发着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却仍旧赶不走周身的寒意。她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明明浑身发热，冷汗却涔涔地冒个没完。冰冷的月光从窗户投下，房间里的一切都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简直寒意彻骨，严巧只觉得自己快被冻僵了。她像只失了家的猫儿一般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小球，在这寒冷的月夜里啜泣着、呜咽着。窗外那轮巨大的新月把它的光芒溢满了这个小小的房间，沉默着、无言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姬府上，秋诺正望着窗外那皎皎月轮，兀自发呆。自打严巧离开后，他每天都心神不定、神情恍惚。他感到自己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愈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他就愈是觉得严巧受的委屈实在太多了。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严巧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就像幽灵一样盘踞在他的脑海。夜已渐深，寒意渐入骨髓，秋诺不由得更加思念起那个爱哭爱闹、爱吃醋爱撒娇的小女孩来。若是自己当初给她买下了那个小糖人，若是当初自己不曾放开她那双柔弱的小手，若是当初他没有那么愚钝……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赌气离开了呢。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啊。小女孩又能有什么太大的奢求呢。只是一个有他相伴的夜晚，也够让她傻笑上好几天了呢。

不知怎地，此刻的秋诺，竟鼻子一抽，心酸到想哭。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眼皮湿润的温度，只希望这漫漫长夜快些过去。黑夜，一向最擅长唤起人寂寞惆怅的情绪了。

在这长夜的暧昧中，秋诺的眼皮开始打架，他开始犯迷糊，只觉自己坠入了一片迷雾之中。也许，这就是梦乡吧。

恍惚中，似是有谁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房门。好不容易堆积起这股倦意，秋诺舍不得放它走。自从严巧离开，他已是好多天没有合过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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