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出走

但是，彦轻却打住了。他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脑门上汗涔涔的，局促道：“对不起，美人儿，我失态了。我并非有意冒犯……”

这个傻瓜！他根本什么也没碰到呀！

严巧欲言又止，忍了好半天，只憋出一句：“没关系。”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有些小小的遗憾。她感到心里的情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至少，从现在开始，彦轻之于她，再不可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我送你回府吧。”越过郑国的边境时，彦轻如是说。

“不用了。”严巧笑了笑，“今天你陪了我这么久，怎么好再麻烦你呢？快回去吧，好晚了。”

“你别跟我这么客气成么？”彦轻咂咂嘴，“我很不习惯呢。”

“好了，你怎么这么烦啊！你个流氓，赶紧滚回齐国去，别再黏着我了。烦死了你。”

“这才像你嘛。”彦轻甩着折扇，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我有那么泼妇相吗？”严巧一挑眉毛，瞪了瞪眼睛。

“有啊，当然有了。”

“讨厌。”

“不过，我喜欢。”

“别贫了，快回去吧！我能行的。”

“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大晚上在街上晃，我可是不放心哪。”

“真没事儿！你别送啦。喏，我要生气咯。”

“好吧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儿。唉，真是，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知道你平安到家该多好啊。”

“嘻嘻……你这家伙，平时看着那么薄情寡义的，今儿个怎么黏乎乎的？放心啦，我会安全到的。有空……我给你写信就是啦。再说，你不总是能找到我吗？”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看什么？”

“你的背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之前，我会一直守在这儿。”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涌上了严巧的心头。她忽地靠近彦轻，像只小雀儿一般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便通红着脸逃走了。

彦轻登时傻在原地，直到严巧的身影彻底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也没缓过劲儿来。

当严巧回到府中时，夜已是深了。她寻思着府上所有的人都该是歇息了，竟只剩自己还在外头游荡，不觉心中有些凄凉。秋天的夜晚有几分微醺的寒意，她裹紧衣服，望望秋诺的房门，它似是关上了。她叹了口气，觉得步伐都有些沉重起来。通向自己房间的路，好长，好长。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的心里真是一点儿谱都没有。

“巧儿，你回来了……”

严巧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秋诺已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前。他那一向很有神的眼睛此刻竟显得很疲惫，也浮肿了，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在她心里，他一向是那么的神采奕奕、那么的雷厉风行、那么的风度翩翩。难不成，他一直在这儿等着自己，直到了现在吗？

不行，我可还在生着他的气呢，就是他跪下来求我，我心里的气儿也不会消。

这么想着，严巧就像没看见秋诺似的，绕开他径直往里屋走。

但秋诺一把拉住了她，因疲累而沙哑的嗓音简直叫人心疼：“你去哪儿？”

“不要你管。”严巧狠了狠心甩开他的手臂，“反正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又矫情又无理取闹，哪有你那温柔无辜的小妹妹贴心可爱，样样都合你的心意啊。我很识趣。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放心，我这就从你眼前消失，再也不会来烦你。”

秋诺等了许久已是疲乏至极，但仍是耐着性子给严巧道歉：“巧儿，别这样好吗。之前是我不对。我有好多话都没有说清楚。我有那么多事都没有搞明白。也许是吧。我就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木头。可是，木头也是有感情的。木头也用着它独特的方式在爱着你啊。”

这话简直笨拙而又粗糙，却听得她心软了。涟涟的泪光占据了她的眼眶。天呢，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多么劳累啊。简直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面对这样的他，怎么还好意思再责怪呢。

但就在这个时候，秋诺那看似关掩的房门却打开了，苏子捧着一碗热汤移步似莲地从房里出来，声音娇得似掉进了糖罐里一般：“秋诺哥~你在哪儿呀~啊，原来在这……巧、巧儿姐好。我当巧儿姐今晚上不回来了呢。怎么……嘿嘿，秋诺哥，这是我特地为你炖的姜汤，入秋了喝这个很有好处的喔。来，我喂你嘛~哦，巧儿姐，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苏子，别胡闹了。你什么时候进我房间的？”

“想你了，就进去了呗。不行么？”

见自己在场苏子都敢这么放肆，严巧只恨得咬着牙咯咯作响。她攥紧拳头就回了房间，风风火火收拾了行李细软，一把扯起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柳儿，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就想出府。

看见严巧大包小包地出来，秋诺连倦意也没了，一把扯住她手里的包袱大喊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给我让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那是哪样啊？是不是非要我看见你们俩搂在一起干那龌龊之事，才能当真啊？”

“严巧，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行行好，姬少爷，放我走吧！我也是很忙呢，没有空当你们的观众好吗？”

“随便你怎么想，我从来就没有干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每次他像这样看着她，也是呢，像他这样的一根木头，又能干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呢。

只不过，这世上还有一种比这眼神更加致命的武器。

“秋诺哥，你怎么跑啦？害我这顿好找……咦，巧儿姐，你这是做什么？”

严巧只恨不得打烂她这张明知故问的嘴。瞧她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可真是叫人窝心。

没再多话，严巧只把肩上的包裹理了一理，淡淡然道：“柳儿，我们走。”

和这种女人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更何况，这女人还惦记着她最最在意的那个人呢。

“巧儿！”只听得秋诺在身后远远地呼唤着，但也能清楚地分辨出这压抑的声音是因为被谁拉扯住了。

她没有再回头，却能听见身后的对话一阵阵飘来，一阵阵飘渺。

“巧儿！苏子，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秋诺哥，都这么晚了，你跟出去很危险，可叫我怎么放心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巧儿姐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么晚出去就不危险了？快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巧儿姐武功那么高强，人又那么善良漂亮，怎么会出事呢？可是秋诺哥你傻傻的，我倒怕你被什么狐仙蛇妖掳了去，那我可怎么办呢！”

“你在瞎说什么？别任性了好吗？”

“不嘛……”

那些声音越来越细小，严巧终是听不见那一句句让她戳心的对白了。

柳儿一直惶恐着，默默地跟在严巧的身旁。她从未见过严巧的脸色如此不好看过。

再一次变得无家可归了。严巧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只觉得心头的呕吐感一阵比一阵强烈。世间恶心的事儿为什么总是层出不穷呢。狂风在耳边呼啸，黑夜是如此的漫无边际，不禁让她又思念起了那个干净纯粹的笑容，那小流氓外表下包裹着的那一颗真诚可爱的心灵。他就像是一道阳光，将她生命中所有的阴影都尽数驱散。他总是那么宠着她、让着她、护着她，从来也不问她要什么回报。

此刻，她真的好想去找他，但又实在觉得对他不起。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和苏子又有什么分别呢？自己的犹疑不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心态，伤害的还不是两个人。也许，苏子就是老天爷派来惩罚她这样懦弱的人的吧。

她真的好疑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从前，她曾坚定不移地认为秋诺便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但自从那个风一样让人捉摸不清的彦轻出现以后，她的世界便混乱了。她再也猜不着自己的心思了。

她左顾右盼，可四周除了茫茫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再没有什么了。那个自己落单时总会出其不意地降临的灵精鬼儿，此刻也不见踪影了。她突然觉得很落寞。

也许，他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呢？他那样的花花公子，一定有很多备胎吧。我这么毫无特点的人，他为什么偏偏会喜欢我？也许就是骗我玩玩儿的吧……

世间能有什么比男女之事更令人烦心的呢。

严巧愈想愈觉得头疼，她觉得现在就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拯救她，那便是她涅重生的新月谷。

“柳儿。”

“是，巧儿姐？”

“跟住我。”

“好的。”

严巧拉起柳儿的小手使起了轻功，她迫不及待地渴望接近那个能让她平静下来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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