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梅染胭脂

孙伯符再三检查，感觉上那知寒蝉应该是真的消失不见了，希望是走了吧，要是这东西是融入体内了，那就太糟糕了！当然，现阶段他是发觉不出什么了，只能随机应变，到时候再想办法了。

        如此过了段平静生活，然而一天却波澜又起，以为离开了的那道意念再度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还好就是那东西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询问一些诸如“此时何年何月”的常识性问题。之后，它便开始隔三差五出现，交流也多是闲聊，感觉上它好像是长大了些，变得更活跃了。

        局面暂时还处在掌握，问题不大。

        ……

        不知不觉，已至五月。

        江洲梅雨正当时节。

        孙伯符刚从外面回来，放下湿淋淋的雨伞，一抬眼就看到凤姐姐正在清洗一筐青梅，旁边还放着小缸，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洗完一部分开始浸泡了，之后大概就是晾干水分，等全部处理好后，逐量放在瓮坛里，然后倒酒加冰糖，最后封装放置，过几个月差不多就能开喝了。凤姐姐每年都会做一些梅子酒，青梅杨梅都有，看得多帮得多了，他也算学会了，往年他还会跟着做一小罐，就是最终成品总是比不上凤姐姐的。

        “阿策回来啦，碰到你妹妹了没？”白凤听到声响，抬首道。

        “没，怎了？”

        “姵兮这丫头，雨刚停就拉着秋郡主跑出去了，说是去梅林摘梅子。”

        秋郡主？孙伯符暗自奇怪，却也没多问，只是应道：“我去看看。”

        “那你们早点回来，前几天摘的梅子已经够用了。”

        “好，知道了。”

        孙伯符略微收拾了一下，随后便出门往梅林走去。

        舟山是有一条小河的，源头不太清楚，流向却正是胭脂潭，河岸两边就是梅林，青梅、杨梅错落。

        只是小半刻，梅林便赫然在望，枝叶葱郁，红绿交杂，端的是鲜艳灿烂。

        还未入林，孙伯符便已听到虫鸣鸟叫，远远的似乎还有流水声，好不热闹。甫一进入，草木梅香融入雨后的清新芬芳，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使得这夏日深林的沉闷似乎也消之一空。

        再沿着不规则小路往里走，孙伯符慢慢适应了暗淡的光线，也开始偶尔摘些青梅往背篓里放，同时也注意着周边的动静。走了大约半盏茶时间，他停下脚步，察觉到左侧林中不远有声响传来。

        “姵姵你慢点，等等我呀！”

        “哎呀，苜苜你快点嘛！”

        孙伯符循着那银铃般的嬉笑声走去，很快便看到两位正打闹着的少女，其中黯蓝色头发扎着马尾的少女，不用细看都知道必是姵兮，另一个发梳小髻身穿云锦长裙的少女好像不认识，不过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少女们跑着笑着，衣袂飞扬，活泼明艳，这美好的画面使他一时间都不忍打断了。

        反倒是对方发觉了，缓缓停驻下来，随即就见姵兮甩着马尾招手喊道：“哥哥，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呀！”

        闻言，孙伯符回过神，一边快步走近，一边应道：“凤姐姐说你们来梅林玩了，让我过来看看！”

        “我们可不是贪玩呦！你看！”姵兮侧过身，略微倾斜背篓，露出小半筐的梅子。

        “不错。”孙伯符夸奖道。

        “苜苜也拣了好多呢！”说着姵兮又拉着旁边的女伴邀功。

        少女脸蛋微红，只是礼貌一笑。

        “这位是？”孙伯符看着妹妹。

        姵兮惊呼一声：“哎呀，哥哥不认识苜苜嘛？”随即又介绍道：“苜苜就是我们东越小郡主呀！”

        啊？孙伯符望向静立一旁的少女，少女微微一礼，矜持道：“我姓秋，名苜茼……秋天的秋，苜蓿的苜，茼蒿的茼。”

        孙伯符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我姓孙，名伯符，孙家的孙，季友伯兄的伯，同符合契的符……”

        看着他一副呆呆的样子，少女忍不住轻笑出声，螓首微晃，道：“我知道的！”

        “哦……”孙伯符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哥哥你不对劲！”姵兮狐疑地看着他。

        “什么？”孙伯符神情僵硬。

        姵兮双手叉腰，嬉笑道：“哥哥你今天笨笨的啦！”

        孙伯符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作势抬手要敲她，这小丫头捂着脑袋跑开，脸上却笑个不停。

        他也没追，转而尝试缓解尴尬，开口问道：“秋郡主怎会来了这儿？”

        “叫我苜茼就好，”少女眨了眨眼睛，“爹爹说要看望孙爷爷，我就跟着来啦！”

        “大家都在喝茶，姵姵感觉实在无聊，忽然想到让人流口水的梅子，就偷偷拉着苜苜跑过来啦！”姵兮又凑近道。

        “你们是早就认识吗？认识多久了？”他忍不住问道。

        姵兮摇着脑袋想了想，道：“认识好久啦！记不清了，反正每次苜苜找我玩，哥哥你都不在！”

        “是这样嘛……”孙伯符低头思索着，很快又抬首望向秋苜茼，问道，“苜茼……郡主，吃过梅子了吗？”

        “吃过了，感觉很不错呢！”苜茼点点头，只一想到，似乎又开始口齿生津了。

        “那我们沿河再打捞一些，然后就回去了吧，凤姐姐说要早点回去。”

        “河里捞？河里有很多梅子吗？不会坏掉呀？”小郡主好奇道。

        “我知道！”姵兮举手道，“我们这河边好多梅树，枝干都延伸到了河上，梅子成熟后会自然掉落在河面，河水清冽冰凉，又顺水流动，就不容易腐烂了！”说着又忍不住咂咂嘴，续道：“河里的梅子基本都是拿起就能吃的，冰冰凉凉，入口甘甜，可好吃啦！”

        “啊，真的嘛！”苜茼双眼一亮，难掩期待。

        孙伯符点头附和。

        “快跟姵姵冲呀！”姵兮大叫一声，拉着苜茼就往河边跑。

        孙伯符拿出一个长柄捞网，慢悠悠地跟在两人后面，一边关注着笑闹飞扬的少女们，一边顺手打捞河里漂浮的梅子。人间美妙，天气正好，少年嘴角不觉泛起微笑。

        时间渐逝，少年背篓也将满，于是打道回府。

        姵兮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暗色的马尾辫也调皮地跟着上下左右舞动，落在后面的两人并肩而行，静静的，走着走着，苜茼忽然就微侧过脸，悄声道：“小白，我认得你呦！”只此一句，步履不停。

        孙伯符一顿，面无表情，云锦长裙鬓发轻扬的郡主慢慢走远，嘴角依稀跳脱着狡黠……他凝注着少女美好的侧面，看到她微眯着眼，一手捧着鲜艳饱满的杨梅，一手不急不缓地捏上一颗放进嘴里，贝齿轻动，温柔地咬着，嫣红的汁水溢在她粉嫩的唇上，像是染了一层胭脂。

        少年垂头，蓦然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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