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平步青云

从青山回来后，突破的感觉愈发强烈，或许时机已至，孙伯符打算试试。

        一般来说，天选者晋级突破是很看重时运的，往往要天时、地利、人和齐足，才有可能成功。当然，不讲究的也会有，像青山那时的项天阙，彼时的晋级时机并不算好，贸然寻求突破是危险异常的，而他能顺利筑基，不可否认其天赋，但很大程度上还是运气使然，老天给面子。

        孙伯符不是很自信老天的心情，保不准心情来了点不愉悦，面子就可能翻脸拍死人。

        所以他从来都是很乖地夯实着基础，突破的感觉也是由其自然而生，一切务求水到渠成。

        眼下可以说是天时、人和齐全，只要再找个好地方，就能一举突破了。

        他找了好些地方，最终还是选择了孙仲道的山洞，那个早在四岁就为他准备了的隐蔽山洞。

        山洞十分宽敞，内部形状犹如一只倒扣的碗，碗底有一个不规则的缺口，阳光正好可以通过，看起来就像天然的天窗一样。灵气聚集度也是相当丰沛。

        天色尚早，所以山洞里看起来还算明亮。天光从顶上狭小的缺口漏下，光束往下，渐次扩张，照在山洞中心。光里熠熠生辉，光暗潮湿。

        孙伯符的目标是位于洞中心的石台，只是才过洞口，他的感知里就出现了一些异样，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他眉峰微挑，并不急于进去，视线往洞内转一圈，很快锁定了一团滚动的物体。

        准确来说，在一处阴暗潮湿的洞壁底下，有一颗灵兽蛋，正在“咕噜”打滚。

        这不“蛋蛋”嘛？妹妹当宠物各种折腾，竟然也没出问题，就是太一成不变，使得姵兮牵着玩了几天就腻了，现在也不知道谁把它给放这儿来了。

        不过，问题不大。

        孙伯符不予理睬，轻缓地走到洞中心的石台上盘膝坐下，开始吐纳调息。

        身心轻松，将体内的灵力流转放任自然。

        心灵逐渐进入一种空明状态，至极致之时，仿若灵魂出窍，神游天地。

        从顶上缺口而出，扶摇直上，身周浮云流转，有一种羽化而登仙之感。

        天色青白，神思飘邈。

        该是有清风拂过，迷蒙又明晰。见到飞鸟，路过群山。看江水翻涌，听林海滔滔。

        旷野行路，杂乱的商队里，一对师徒有说有笑着，蓄着短须的师傅突然仰头瞥了一眼晴朗的天空，转瞬又若无其事地和徒儿说笑起来……

        荒凉的群山深处，冰火交融，天上的宫殿一片静谧祥和，勤奋练剑的少女转过身，少有起伏的纤细眉眼动了动，面纱之下仍是无表情；再一转，又一个宽袍大袖的赤脚青年，镜子里的他眼睑轻垂，像是在眼里覆了一层阴影，他突然笑起来，肆意而张狂，莫名地，又平静如水……

        青山绿林，山风拂岗，白鹭振翅，恍惚又见老叟身影飘摇，颔首微笑……

        上天，入地，人间处。

        像是有知觉，又像是无意识。

        不知不觉间，山洞里孙伯符的身体上浮起一层朦胧的白气，白气混入天地无形中，复又吸引出更多的白气，雾气袅袅，转而聚集在他头顶上方，纠结成浑厚的一团。

        抽丝剥茧，白色雾团渐渐缩小，一些微弱的青色细丝脱落出来钻入其体内。

        周而复始，肉体通透，可见青丝遍布。积丝成物，青丝涌至神阙，仿佛有无形模具存在，青丝织成一种模糊的型体，缓缓明晰。

        观后，有王座之形。

        神游在外的孙伯符恍惚有灵魂升华之感，在这一刻，似乎身处的九重天都变轻了许多。神魂不受控制，倏忽而返，入肉体，却是筑基台已成。

        睁眼，起身，第一感觉便是身体轻巧了许多，随后注意到洞壁一边的巨蛋被云雾包裹着，隐隐亮着青色光芒——似乎是受了他筑基所带来的影响。

        略微犹豫了一下，孙伯符还是决定先管好自己。

        他依旧盘膝打坐着，内里运起法诀，灵力流转间，盘坐着的身子浮空而起，一个青玉色的高台慢慢显现在座下。

        高台具有青玉的光泽和空气的质感，似乎并非真实之物。

        他的筑基台乍一看之下，只是普通的青玉石台，然而只要稍微走近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青玉石台上誊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小字符，刻痕清浅却玄奥异常，再配合其上不时闪烁的银色星点，就仿佛会吸摄心神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然后所有感官都变黑暗。

        再看青玉石台内部，澄澈剔透，玉质宛若流脂，脂流之间翻腾出一条蛟龙，蛟龙戏珠，珠是流火所成之珠。而此间物事俱为极品青玉的淡色，因而自成一股淡然出尘之气，加之蛟龙腹里乾坤，石台便又添了分灵动。如此，青玉石台可谓神异非常。

        筑基台浮在半空，随着孙伯符法诀的运行，青玉淡色逐渐浓烈，愈演愈烈，最后仿佛燃烧而起，更是将石台表面誊刻的字符都像被炙烤脱落了。

        字符越烤越黑，看着像是要慢慢化为烟灰，然后没一会儿就真的成了烟灰。烟灰漫天飞舞，围绕着孙伯符。

        那些没有轮廓的烟灰围绕着他，像是在快速地旋转，高速使它们连成一个点一条线一个面，然后形成一层膜，接着开始闪烁起银色星点。

        到这里，似乎仍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下一刻，空间开始波动，天地灵气涌来，在星点银屏的旋转吸力下，铺天盖地地聚集着，然后一股脑地钻进了他体内，像是突然多了一片无边海，海水汹涌着，永远不会断流。

        孙伯符刚刚突破的筑基修为再次突破——筑基二重！

        感觉着修为还有往上升的趋势，孙伯符赶忙停下功法运行，收了筑基台。回过神略微琢磨，再对照《万象》上的载录，他明白自己修成的应该就是“青云台”了，在已知的辅助筑基台中也算稀有。

        大陆上流行的说法是将筑基台分为两大类：一是战斗类，直接作用于对战，可攻可守，像是项天阙的龙虎台；二是辅助类，或是增强修炼速度，或是改善经脉体质，疗伤治病的也有，反正基本就是于战斗隐性助益。当然，很多东西并不绝对。

        “青云台”就属于辅助类，主要功能便是增强修炼速度，有“平步青云，步步登天”之意。

        “喀——嚓——”

        一阵异响打断了孙伯符的沉思，回到现实他才想起忽略了那颗硕大无比的灵兽蛋，此时再看，声响正是从那蛋上传来的。

        走近些眯眼细看，灵兽蛋蛋壳上应该是多了些青色的痕迹，像是裂纹——这想法才起，蛋壳已经哗哗地自动剥落开来，露出了一团青白色混杂的光蕴，光蕴漂浮不定，眼看就要溢散开，突兀又迅猛地收缩了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间，灵兽蛋就变化多端得只剩一地碎壳，以及上空一团小小的光蕴，这会儿光蕴也收缩凝实成了一只小……小蝉？

        孙伯符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重新再看，发现那竟然真是一只蝉——指节大小的躯体，纤薄透明的膜翅，以及微弱却清脆的嘶鸣——无论从哪方面认知，都明确反映是初生的幼蝉。

        只是它这品种似乎有些怪异？一颗巨大的灵兽蛋孵出一只蝉就够匪夷所思了，更奇特的是，这蝉竟然通体透白，周身散发着丝丝寒气，按理说蝉这个物种只生活在夏天，是不可能衍生出冰寒方面的属性的，现在却……

        孙伯符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也没什么头绪，只能归结于这个世界的规则衍化确实神奇吧。

        “……你是谁呀？”

        蝉鸣响亮，一阵奇异的波纹无形扩散，孙伯符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一句话，却瞬间让他大惊失色。

        “谁在那？！”他浑身紧绷，小心戒备起来，一边四处扫视着，一边开口喝问。

        然而四周却并没有回应，也没有额外的变故，只是蝉鸣依旧。

        好半天过去，就在他警惕稍减时候，波动再起：“……你是谁……这又是哪里呀？”他又被吓了一跳，不过这次他似有所觉，视线停留在地上的幼蝉身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尝试道：“是你吗？”

        “……应该是我？”

        孙伯符脸上神色一僵，随后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是地上这只蝉吗？”

        这句问出后，脑海中安静了好一会儿，那道意念波动才复起：“嗯……我变回一只蝉了吗？”

        “变回……不是，那你之前是什么东西啊？”孙伯符感觉不妙，悄悄远离了点。

        “对啊，我为什么要用‘变回’？我之前又是什么东西呢……”那意念像是变成了呢喃自语。

        “呃，你有没有可能就是失忆了呢？”孙伯符觉得这发展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失忆吗……我不知道……我好像是有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很熟悉！我可以跟着你！”那意念又好像突然雀跃了起来。

        孙伯符却面色难看起来，这个“熟悉”属实有点不讲道理了，他正想拒绝，没曾想那地上的蝉儿忽然就振翅飞了起来，还是直直地向他飞来。

        “蝉兄你要干什么？有话好说，别过来呀！”孙伯符再次大惊失色，慌忙后退。

        可惜对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跟着提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了他的肩膀，紧接着竟是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完全看不见了，就仿佛消失了一样。

        “我不叫蝉兄，我记得我现阶段好像是叫‘知寒’！”

        “啥？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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