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把你的腿拿开

070  把你的腿拿开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打算睡个觉。这里是一间单身公寓，是唐知在J县的临时居留所。听他讲，汉陵区公安分局将他借调到J县公安分局支援刑侦工作，期限为一年。因为公寓是J县公安分局所分配，房屋样式极尽简陋，一个单间外加一个厨房和卫生间，不过这对我已经足够了。

唐知没有像上次和我同住一间屋，他找了两件衣服挤到了同事的家中。走之前他特意给我留了些钱，怕我不接受，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偷偷走掉了。

我厚着脸皮接受了唐知的安排，目前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安置自己，如果没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会从容很多，但现在却畏手畏脚了。

唐知的口才比我想像得要好得多，他不须滔滔不绝，只是轻轻地几句话就说服了我。我也不难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他对我感到愧疚，因为我父亲的被抓，又紧接着的去世，所以我的生活才会落魄至此。他想补偿我，可是他不知道他早已偿还过这笔债了。

他忘记了，我却记得清楚，但我也不打算去告诉他，记起那些事对他没好处。或许我也是有私心的，目前我急需要安定下来，但能帮我的也只有是他了。

我在屋中呆了两天，唐知没有来过，我也不奇怪，因为不爱秦簌簌的唐知就是这样的，不理不睬。就算是现在，他也不需要像个还债的人时时地嘘寒问暖对不对。我没有介意，此刻占据在我脑中的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人怎么样了。

不管以前再深的爱，可也无法去和亲人相提并论，不知不觉中严驿已然成了我的亲人。是的，他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我如何不替他担忧。

但不可否认，见到唐知，心底仍有份不可名言的悸动。

只是我分得清，孰轻孰重。

虽然有了住所但我仍是不安，孩子还有五个月才能出生，我总不能指望唐知照顾我五个月吧，总得要自己想法赚钱吧，不是自己的就无法用得心安理得。

我决定重操旧业，摆夜市摊卖绿豆汤。昨天的时候我已经在附近查看过了，离我住地约十多分钟的路，那里有个夜市摊，人流量虽然不怎么多，但我抱着赚一分是一分的心态也开始行动了。

用唐知留下的钱我买了绿豆和盛汤的大铁桶，以及一次性杯子和茶匙，另外还在旧货市场讨价还价后买了一台旧三轮车，这样所有的工具就齐备了。

大约是县城里没有市里管得严，晚上天将黑夜市摊就出了来，我推了三轮车慢慢地走出来。不敢走得太快，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我几乎走了半个小时，走走停停。在夜市摊口瞅了半天，发现有个口子没有摊位摆放。我犹豫了半天，这个口子位置很好，处于十字路口的正当中，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容易看到这里，可是怎么没有人摆在这里呢。

莫非这是别人的固定摊位，可是这个时辰所有的摊位都应该摆出来才是。我没有禁受住那个摊位的诱惑，将自己的三轮车推了过去。

刚站定下来歇口气，旁边就有只白晃晃的腿搭到了我的三轮车的板子上。那只腿很白，在浅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但是那条腿上却又突兀着许多黑乎乎的汗毛，直觉我就认为这条腿的主人是个女人，还是个凶悍的女人。

顺着这条腿上去是条超短裙，我竟然瞧见了她里面穿的黑色底裤，和粘在底裤上面白色卫生巾的边缘。再往上终于瞧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是个年纪差不多四十的半老徐娘，但人长得还算有些风韵，眉眼细长，她看着我不断挑着眉毛，我感觉就像面前多了个现代王熙凤。

“大姐，请把你的腿拿开。”

她哼了一声，倒是把腿拿开了，但是眼珠不断地向上翻着，涂着绿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指着我道：“喂，你是谁。你不知道，这是我家的摊位。”

我正待道歉忽想着不对，这女人分明来了很久，要是她家的摊位怎么不把东西摆上来。我向周围瞅了瞅，在我放三轮车的左面是个卖烤羊肉串的，不过也兼着在卖绿豆汤。忽然坐在里面椅子上有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冲着我这边喊道：“老板娘，给我拿碗绿豆汤，多放糖的，再拿十串羊肉串。”

瞬时我明白过来，这隔壁的摊位才是这女人家的，大约瞧见我也卖绿豆汤怕抢了她的生意吧。于是我也不理她，将放在塑料袋中的东西摆放好，插上价格牌。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说了这是我家的摊位，你怎么抢人的摊位。”那女人拉着我的三轮车。

我瞅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老板娘，你家客人喊你拿绿豆汤，你看你家男人烤羊肉串都忙不过来了。”

“你什么意思。”女人大怒。

我放下手中的铁瓢，道：“这根本就不是你的摊位，所以请你不要再找我的麻烦。”

“谁说这不是我家摊位。”

顿时那女人噼噼啪啪在旁数落起来，我越不理睬她便越得意，声音也越发大起来。周围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那女人声音嘹亮，一根葱管细的手指恨不得要甩到我的鼻子上。

“你好，我买一碗绿豆汤。”

面前有只瘦弱的手递过来两枚一元的硬币，我惊讶地抬起头，站在三轮车前面的是个和我差不多年岁的女子，她正望着我微笑。“来一碗绿豆汤。”

我点点头，赶紧从铁桶里舀出一碗绿豆汤盛到塑料碗中，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地送到她的面前。

“钱给你。”

“不用了，你是我第一个客人，不收钱。”我笑道。

“这怎么行，第一单生意就是要讨个喜，钱拿着吧。”她笑着把钱放到了我装零钱的杯子中，接过绿豆汤她仔细地瞟了两眼，又道：“煮得不错，把绿豆的皮都捞了起来，颜色翠，一定很好喝。”

她没用勺，直接用嘴接着碗喝了一大口，末后她用手擦了擦嘴巴，道：“真的很好喝。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王凤，就在你对面卖汤包，有空光临。”

我朝对面看了一眼，那里果然有个卖汤包的摊位，道：“我叫秦簌簌，刚来J县，谢谢你了。”

“没事。这个摊位是老李的，老李因为有病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来，我问过他儿子说还得个把月才能出院。你就放心在这里摆摊吧，等老李来了再换地方也不迟。”

我恍然大悟，瞧着旁边的超短裙女人，那女人瞪了我和王凤一眼便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摊位上。王凤也没理睬她，对我笑笑道：“你现在有身孕，要注意避免劳累了。”

“谢谢，我会的。”我万分感激。

在夜里摆了几天摊，我也渐熟了，夜市生意不算太好，但也赚回一些。唐知一直没有来找过我，我也不敢去找他，已经白住别人的地方，用别人的钱，我怎敢再去麻烦他。

想过和严驿打电话，但是我又怕来电显示暴露了我的住址，故一直隐忍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孩子安全生下来，那时再去找他，或许老天会给我惊喜。

这几天我和王凤相处得不错，知道她是年前才来J县摆夜市摊，这地方挺乱的，时常有城管巡逻，而且有些地痞流氓收保护费，她打算做完今年就回老家。隔壁的半老徐娘仍是对我横眉竖眼，王凤叮嘱我不要理睬她，说这女人和县城里某个黑老大沾点亲故。

我和王凤彼此照应，这倒使我们的生意好转起来，王凤也有意再摆个烧烤摊，大多吃烧烤的人口渴会要上绿豆汤。

“喂，给我装几杯绿豆汤，要干净些。”

面前是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憨头憨脑的模样，我点点头，他又道：“你先给我装上，我还要去买些烤肉串，待会你帮我一起拿去，就在街口那里。”

我同意了，赶紧将汤盛进碗中然后封好盖，没半会那小伙子拎着几袋子肉串过来，我将摊位托给王凤临时照应，便提着几杯绿豆汤跟在他的后面走向街口。

街口停着一台白色面包车，我迅速晃了一眼，里面似乎坐着好几个人。

“队长，绿豆汤来了。”那小伙子挺高兴的。

“我不喝，你们喝吧。”

车里有冷冽的声音传出，我不禁心头一震，怎么是唐知呢，他没看见我吧。我把手上的塑料袋往那小伙子怀中一塞便赶紧跑开，后面那小伙子大声喊道：“喂，卖绿豆汤的，你不要钱了。”

“小张，人家卖绿豆汤的是不是看中你了，钱都不要了。”车里有调笑的声音。

“瞎说，人家是大肚子，有老公的。”

我无暇理会后面的玩笑，只是不愿唐知看到我此时此刻的情形，不愿被他怜惜，也不愿被他同情的目光注视，他不欠我什么的。

气喘吁吁地回到夜市口才发现所有的摊位散得一空，前面的空地上扔着些砸得破烂的塑料椅子，而我的三轮车和装绿豆汤的铁桶不翼而飞。

这是怎么回事，我头痛了。

“簌簌。”

我回过头一看，王凤从侧面的小巷里奔出来，我忙迎向她。“王凤，这是怎么回事。”

她面上红通通的，喘了一口气道：“簌簌，你刚走城管就来了，我把自己的车刚弄进巷子准备出来推你的，哪知你的三轮车已经城管给拖走了。”

我陡然一惊，每日听王凤提起城管，果然今夜就遇上了，可为何偏偏是我离开的那阵呢。

“对不起，簌簌。”

“这不怪你，王凤，城管现在去那里了。”“往后面街去了，大概还停在那里收捡东西吧。簌簌，你不至于去要三轮车吧，算了，要不回来的。”

我听不进去，我也知道要不回来，可总要去试试才能死心。如果再要操持这么一套摆摊的工具，无疑又要花一笔钱，口袋已不容许我如此浪费。

没有父亲的秦簌簌是个穷人，没有严驿的秦簌簌还是个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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