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不是我们穷人家读得起的

044  不是我们穷人家读得起的

等了两个小时，我才意识到那女子并不是去买什么食物，而是想抛弃我抱在怀里的小男婴。我看了看怀中的婴儿，他正熟睡着，长长的睫毛向下盖着，分明是个很漂亮的孩子。这么可爱的孩子，他的妈妈怎么忍心舍弃他呢。

我打听了站前派出所的地址，便想去报案。毕竟我自己居无定所，又不懂得如何照料婴儿，这种情况怎能带着这个孩子呢。

派出所里面的灯大部分都熄着，只有前厅里还有些微弱的灯光，我走过去在门上敲了两声，没有动静，再敲了两下，又喊了几声便才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他打量我几眼，便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想报案。”“你进来等会，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完。”说着他竟走了。

我只好抱着婴儿坐在前厅里等着，半天不见那中年警察出来，便起身往里走想找他。越往里走就有些声音传出，在走道的尽头处的一间房里灯火明亮，我附上耳一听，里面竟有几人在推杯换盏，好不乐乎。

怔了一回，提脚出去，这样不作为的警察我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是能照顾怀里的婴儿，还是能找到婴儿的母亲。这天下的警察并不是每个都像唐知那般有正义和责任感，也不是每个都有他那般了得。

至于这怀里的婴儿，且当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可能他觉得我太孤寂了。

出来外间有一小商店还开着门，我去买了一袋婴儿食用的奶粉，再找了一间宾馆住下来。将那婴儿放在床|上，我便去洗澡，在火车上呆了一宿身上早就汗渍淋淋，没有换洗的衣裳我便将脏衣再次穿在身上，打算明天去附近的商场买两套衣服，另外那个婴儿也需要买些东西回来。

既然那女子肯将孩子交给我，也必是相信我能照顾好她的孩子，我且尽自己的能力吧。

晚上给婴儿冲了些奶粉，用小勺一点点地喂他喝了，他便很安静地睡去，一晚上没再闹。

早上我去了火车站，丁小若的那个同学在甘肃省下面的一个叫P县的地方，从L市到P县有几百里的路程，除了买火车票外，我还想在广场上等那名扔掉孩子的女子，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后悔了，也有可能在广场上找我。

在广场上转到上午，没有发现那名女子，此时我才深信那女子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了。火车站附近有个超市，我去买了个大皮箱子，然后又买了些洗漱的用品，婴儿奶粉也买了好几袋。末后找商场买衣服，我和婴儿均买了两套，再出来我便拖着一口箱子，肩上挎着包，怀里抱着孩子，俨然一个走亲戚的妇女。半夜十一点的火车，第二日清晨八点才到P县，我先找了个旅馆放下行李，想着要把孩子托管给前台大厅照应一下，觉得不太妥当便抱着一起出去。

P县教育局离我住的旅馆不远，走去十五分钟，但在大门前我犹豫了。既然是想开躲开严驿过安稳的日子，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去处比较好，丁小若和严驿毕竟是兄妹，总有不小心走漏风声的时候。

还是随遇而安吧。

我转身返回了旅馆，拖着箱子到了县里的长途汽车站，随意上了一台车，就让这车的终点作我安身之处。

这台车有些古旧，倒像是八十年代的公共汽车，我上了车后发现车上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分散在整个车中，但是热闹得很，满车的方言飞着，还有嘴里嚼黑豆子的咯蹦声。

坐在车后面也有一名抱孩子的三十来岁妇女，看样子那孩子也是刚出生不久，果然没一会那妇女便旁若无人扯起衣襟给孩子喂奶。忽然我怀中的婴儿伸拳动脚，眼睛一睁便大声哭起来，我赶紧抱在手上摇晃但哭声更大了。

估计着是孩子饿了，但是这车上哪来的开水冲奶粉呢，我直后悔出来前没带上一瓶冲好的奶。见那妇女喂完自己的孩子，我便只得上前道：“大姐，能不能请你喂一下我的孩子。”

那妇女模样挺和蔼，虽是诧异但也没说什么恶话，问道：“这孩子不是你的吗？”

“不是。”我摇摇头，道：“这是我妹妹的孩子，她被男人骗了未婚先孕生下这个孩子。孩子生下来后她就撒腿走了，我听说那个骗她的男人是P县乡下的人，就想带着孩子来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负心人。”本想说出实情，但转而一想我若是说是有人故意把孩子扔给我，这样说来大概有人不会信，如果怀疑我是拐骗小孩子的那可就麻烦了，于是我随口说那婴儿是我妹妹的孩子。

大概是我的一番话激起了那妇女的同情，她马上将自己怀中的孩子交给坐在一旁的男人，抱过我怀中的婴儿搁到胸脯喂起来。

很快地那婴儿便沉沉睡去，我再三地向那妇女道谢，她打量着我，看来对我仍是感到奇怪。

“你是哪里人？你找的那个男人是P县哪里人？P县底下有十几个乡镇，虽然人不多，但是地方广找起来也不容易。”

因为撒了谎，我便只得编下去。“我是W市人，那个男人听说是P县风铃镇人，至于哪个村子就不清楚了，我打算去风铃镇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地找，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风铃镇正好是这台车的终点，这样说应该不会引起那妇女的怀疑。

那妇女似乎有些相信了，频频点着头，道：“我就是风铃镇的人，这样吧，你到了后跟我走，我隔壁的一户人家年前搬到县城来住，因此房子空下来，平时我去帮着打扫一下，你不如就住在那里。如果你觉得还行就住下来，我们再商量房租的事情。”

我急忙点头答应下来，这免除了我四处寻找住处的麻烦。

这妇女极其爱说话，她讲风铃镇是P县土地面积最大的一个乡镇，却也是人口最少的一个乡镇，全镇人口只有数千人，因着风铃镇是P县最贫困的一个镇，有不少的人外出打工，平时路上几乎见不到人。

到了风铃镇后，情况果然如那妇女所说，正是中午的时候，那条据说是赶集用的街道上渺无人烟，时有野狗窜出，大概嗅出了我陌生人的气息围着我低声吠叫，那妇女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打，几条狗便就跑远了。

跟在那妇女身旁的男人是她的丈夫，看样子不爱说话，每当那妇女说话的时候他就盯着她微笑，满脸的柔情蜜意，我看得直羡慕，这定是对恩爱的夫妻。

往路上走了二十分钟，我发现风铃镇的房屋相当分散，隔着三四十多米才有一户人家，而且我没瞧见一幢楼房，看在眼中的都是低矮的砖瓦房。不过我发现那房屋如何地破旧，必在外面有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里或多或少种着几棵树。

走了半天，我想起忘记问这妇女的名字，便道：“大姐，我还不知道你和大哥的名字呢，我叫秦簌簌。”

“呵呵。”她像个男人般豪爽地笑着，指着身旁的丈夫道：“你大哥叫万虎，我叫杨竹子，你叫我们万哥和杨姐就行了。”

我答应着。

先到了杨竹子的家，她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屋中便出来带我去瞧房子。在我见到了房子后，我才发现她口中所说的隔壁至少有百米多远，当中还隔了两户人家。那处房子也比我想像中更为残旧，但幸好门窗是完好无损的，里面床铺厨具等也是俱全的，我还是比较满意此处居所。

我同杨竹子谈妥了房租，自然房租也是低廉，一个月她只收我二十块钱。我想这二十块钱在W市仅仅够得上两个盒饭，而在这偏远的地方竟然能抵一个月的房租，我得了个便宜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

房子是个四间房，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没有床铺已经作了柴房，另外是一间堂屋和一间厨房。走到院子里，正当中有一口压水井，几棵枣子树葱葱茏茏地，在院子中投下一大片绿荫。

杨竹子走后我开始收拾屋子，其实屋子里也挺干净，我拿着抹布随意擦了下灰尘便将箱子搬进了卧室里。过会杨竹子又来了，喊我去她家吃饭，我推辞不掉只得抱着婴儿去她家。

去了杨竹子的家，我才发现她家人口众多，除了公公婆婆外，上面还有个老祖奶奶，平辈的有两个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另外还有三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我一问才得知其中一个男孩是杨竹子的儿子，另外两个是万虎哥哥的孩子，万虎的哥哥嫂嫂去外省打工，便把两个孩子放在父母这里养着。

我瞧着那三个小孩子，脸上黑黑的，流着鼻涕，也不穿鞋，光着脚丫在地下乱跑。因为那地面不是水泥地，而是那种黄色的泥土，跑起来灰尘飞溅满屋。杨竹子便提着棍子追着他们安静下来，几个小孩子并不畏惧她反而疯得更厉害了。

“杨姐，你家的小孩子没读书吗？”我奇怪，现在是九月初正是上学的时候。

她摇摇头，就着手上的湿毛巾擦了把脸，无奈地道：“没钱，现在学费贵，不是我们穷人家读得起的。其实不只是我家的，这镇子上很多人家的孩子也没上学。我自己也认识几个字，想着有空教他们。”

我点头沉思，忽然万虎走出来笑道：“妹子，吃饭吧，没什么菜招待你请将就吃。”

待万家的几口人坐上去后我才肯坐在下首，刚端起饭碗便听见外面几个孩子和狗打闹的声音，我不禁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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