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机关算尽

“啥？长夷不见了？”

天色渐晚，回到城寨的如月以一种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听说了“骷髅”成员长夷下落不明的消息。这并不出乎如月的预料，原本他以为这些“骷髅”成员会全部离开。他并没有挑明“骷髅”在一些问题上撒了谎，他想看看究竟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最后见到他是在那个方向，当时他负责加固那儿的城围，”肥彪腆着大肚子指了指靠近大峡谷一侧已经加固大半的城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和我们打声招呼，恐怕他凶多吉少了。我和斗犬冒险找了一段，没见着他的下落。”

“看起来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急啊，对于你同伴的失踪。”如月调侃了一句，“现在天快黑了，那些怪物恐怕也快开始活动了吧。”

“是这样。我们笃信寿缘多少天命早定。做我们这一行的，天知道啥时候散，啥时候死。”肥彪的脸上忽然露出悲伤，用一种少见的庄重语气说道，“‘骷髅’有骨无血，意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组织如骨永恒常在，成员如血肉不复附焉。通常有许多任务是必须付出生命才能完成的。我来到‘骷髅’也不过五年时间，身边的搭档就已经换过三拨。在这五年中我见过各式各样的生命陨落，这世上的悲欢离合、美丑善恶我看得太多了，长夷也不过是新进的搭档而已，只有组织永恒、任务绝对。”

说这话的时候“骷髅”的另一个成员斗犬就在一旁，他的脸上同样是一幅漠然表情。如月只能苦笑，然后把白天在西海岸聚落打听来的那些消息和分析简单的介绍了一遍，然后说：“要想通过峡谷去找‘德海姆’的遗骨就必须肃清怪物，要肃清怪物就必须凑齐‘德海姆’的遗骨，这是个悖论，你们怎么看？”

“我倒觉得这不是悖论，而是我们的思考方向出错。”肥彪说，“如果我们有飞行器，或者有路绕过这个峡谷的话。这根本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任务，一个是做好事。”

“有一条路，但是要绕远。”库拉奇凑了上来，并且出示了他们制作的翡翠岛地图，“我们绕过整个大陆，沿西海岸海滩走一圈前往大沼泽，从南端进入‘大象埋骨之地’。”

“这个主意是不错，但如果硬走的话恐怕得走上一个月，”如月皱着眉头，“而且路上是否会有其他什么东西阻截还是未知数。但目前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不好了！”

外面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一个哨兵，“远处有不少火光，还传来低沉的咆哮声，看起来似乎是熊怪们聚集起来要对我们发动进攻。我无法判断它们究竟来了多少，但数量肯定多得吓人——问题是，我们的城墙还没能完全加固呢！”

*

火光逐渐掩至。整个城寨里一片慌乱的哭喊声，库拉奇把仅存的一些壮丁们组织起来站上城头，妇女和孩子们则拿着投枪之类的武器上了哨塔。他们有一些枪支，但弹药早就已经消耗完。如月、肥彪和汉密尔顿快步走上城头，看着远处逐渐云集的敌人。玉珑、胖地鼠和拉拉兰则在里头安置着寨子里的老弱。“看起来它们的数量有好几百。”如月说，“我们恐怕又要打一场守城战。只是，面对这群杀不死的家伙，我们该怎么做……”

“我讨厌打这种仗。”汉密尔顿发着牢骚，“看看这些惊恐的脸面！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早知道如此他们应该踏踏实实地住在西海岸……破败的城防，老弱的残兵，为什么我总是身处弱势一边？还能怎么做？堵住城门耗到天亮呗，还能怎的。”

“从几次交手的经验看，虽然我们没办法杀死它们，但可以暂时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肥彪说，“不要砍他们的头，我已经尝试过了。‘会加以防守的位置往往是弱点所在’，他们的胸腹部垂有骨板，可能那里比较柔软致命，设法从缝隙刺入。”

大地在微微颤抖，灯火也在轻轻颤动，风儿将沉重而绵密的脚步声送到人的耳边，远处火把连片，森林里的薄雾在火光的映照下如狼烟般绰约分明。“警惕！开战啦！”库拉奇徒劳的喊叫着，回应他的是惊慌和哭喊。人们虽然拿着武器却两股战战几欲逃走，这种杀不死的怪物在他们心中烙下了深深的恐惧。

很快，第一只怪物粗莽的翻过一节横在路上的死树进入人们的眼帘——那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大家伙阿，看起来它足足有三米高，仿佛是一只站立的棕熊，头上长着两对怪异的獠牙般的骨角，肌肉壮实，鬃毛抖动。它挥舞着手中带着熊爪弯钩的火把站在一块石头上，高声召唤它的同伴。它的绿眼睛狂野而恶毒，它的吼声几乎要撕裂夜空。它的同伴对此纷纷给予回应，于是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中，这群家伙陆陆续续的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并且排成了一条长队形，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壮观的火焰长龙。

“我情愿它是一条龙，”汉密尔顿喃喃自语，“最好还是母的。”

“是不是龙都无所谓了，”如月看了看城寨里的建筑，多数是草垛铺的屋顶，“里面的人别闲着，尽量多的弄些水备好，今晚看来不用点蜡烛了。”

似乎是受到某种事物的感召，这些熊一般的怪物们挥动着火把开始向城寨发动冲击，攻势在那片水洼面前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它们虽然迟疑于进攻的路线，但却丝毫没有放松进攻的脚步。它们将火把打着圈儿似的抛向了城墙，这些带熊爪弯钩的火把很轻易的钉在了一些木结构和草垛屋顶上引燃了大火，还有一些则刺进了几个不幸守军的胸膛。

人们哭喊着将一桶桶水浇到了着火点上，城上的守军则对着怪物们投掷标枪、石块以及发射弓箭。这些举动并非徒劳无功，一些怪物被打倒，残躯在地上挣扎着，接着被别的同伴拖走——这解释了为什么之前他们总是没能见到这些怪物的残体。很快一些怪物开始壮着胆子噼噼啪啪的冲进水洼里，溅起白色的水花，标枪和石块雨点般地落到它们头上，却丝毫不能阻挡它们前进的势头。“天哪，它们是杀不死的怪物！”守军们哭嚎着逃命，防线瞬间陷入崩溃，任由这些熊怪们用利爪破坏城墙，甚至有些熊怪已经嚎叫着顺着城墙上凹凸不平的砖块开始往上爬。

“退到第二道城墙，赶快推上闸门！”如月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却无法让如潮水般溃退的人们冷静下来。在发出命令的同时，他砍断了一些吊在城头上的排刺的绳索——排刺是一种钉耙一样把尖桩固定在横木上的守城设施，由绳索横着把它悬吊在城墙外侧，用以阻止敌人攀墙而上。木桩粗长沉重，上面的尖桩也削得锐利无比，一些熊怪被打落，另一些则被钉在了尖桩上，爆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声。

短暂的阻拦并没能赢得多少时间。熊怪们大有一股不把城寨踏平誓不休的气势，为首的那个头上长骨角的熊怪拍打着胸膛挥舞起手中的弯钩火炬嚎叫着鼓舞着士气，并且率先冲向了城门。不幸的是他猜到了胖地鼠设置的那个机关——这是前些日子日轮在空闲时卖弄着说给胖地鼠听的，想不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随着机关被触动，城门口方圆十来米的地面陡然陷落，下面密密匝匝的竖着削尖的木桩和倒插的锐角铁，于是攻向城门的这些七八个倒霉蛋们横七竖八的穿在了上面。虽然这些熊怪并没有多少智商，但它们显然也知道前路不通，因此互相推搡着在陷阱的边缘停下——噩梦在这时降临，地面的塌陷释放了一支由树干盘成的弹簧弓，一支同样由树干削成的箭像穿羊肉串一样把陷阱边上的这些熊怪串到了一起，接连机关的打击让现场血肉横飞，空气里血腥味弥漫，城寨里的一些胆小村名甚至被眼前的景象骇的尿了裤子。

似乎是一个整体，还未受伤的熊怪和遭到重创的熊怪表示出几乎相同的痛苦表情，它们暴跳如雷并且呲着牙发出怒吼。城墙前面一片混乱，熊怪们皮粗肉壮，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们几乎无法被杀死，因此被钉穿在防守器械上的熊怪们痛苦的嚎叫着并且竭力挣扎，这导致后面的熊怪一时无法靠近城门。

趁着熊怪们短暂停滞的时候村民们迅速撤进第二层城墙，如月、肥彪和汉密尔顿断后。实际上所谓的第二层“城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原先的巨石城墙已经坍塌大半，人们用木料和石料填充着破损的空间，并且用棚车绑上木桩填堵缺口。在这里木桩是最常用的防御武器和建材，由于炸药消耗殆尽和林中生存环境的险恶，村民们无力大规模开采石块来完成防御工事。

熊怪们很快镇静下来，它们胡乱的拖走了伤员，并且重新组织起来向城墙发动了冲击。如月注意到，它们的数量其实并不很多——这当然是和沙度的大军相比。这些熊怪的优势在于它们惊人的恢复能力。譬如刚才说到的那只有着骨角的领头熊怪在遭到踩入陷阱尖桩穿胸的重创之后居然能带着满身的鲜血挂着内脏站起来，蹒跚着爬回地面，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伤口就得以恢复到几近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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