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4章 以己为祭

与此同时，宁丰在切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之后，眼神决然地冲向了众生相和堂本树。
当《名字之书》、《万物之书》、《众生之书》互相碰撞在一起的刹那，三本书竟同时开始扭曲起来，那一张张看似玄奇的书页，竟是在碰撞中化作飞灰消散。
这一刻，宁丰不惊反喜，眉宇之中锐光四射：“我猜得果然没错！”
“所谓的三本书能够改变世界，十有八九就是你众生相为了欺骗李尚京，从而布置的谎言！”
“众生之书只是你根源的外化，名字之书是空桑先生曾经留下的手账，而你万物之书，不过是这三十五年来众人自欺欺人般循环下的产物！”
“而桑先生，之所以没有拆穿，本也是希望我借此机会成为新的众生相。”
“但现在，他不用担心那些了！”
声落，无数的琉璃金线，将整个世界缠得密不透风。
飘浮的玉坠，更是不断吸收着众生的劫难。
当那一声声凄惨的哀鸣在天地间不绝于耳时，宁丰目光一冷，一条金线猛地勒住了堂本树的脖子。
堂本树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惊惧：“宁丰，我一直在说我是个中立者，你没有必要杀我！”
宁丰闻言，冷冷一笑。
脸上那张属于自己的傩戏面具，神态气质上更是瞬间化作凶煞模样：
“不！你之前中立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管如何选择，都在‘自欺欺人’的范围内！”
“所以，你的《万物之书》才能够客观记录我的行为。”
眼见被道破玄机，堂本树脸色一变。
一旁的众生相，在察觉到自己体内的众生恶念，竟源源不断被宁丰和玉坠吸收时，更是挥舞人生之剑，重重斩下。
不料，宁丰竟没有丝毫躲闪，任由这一剑，在身上斩开一个狰狞的血口。
下一瞬，血肉撕裂的疼痛，同时在众生相、堂本树身上爆发。
“你这个蠢货！”堂本树破口大骂，眼神惊怒地看向众生相：“他现在跟我们处于灵魂契约当中，他受伤了，我们也会受伤！”
众生相没吭声，只是捂着流血的伤口，看向宁丰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
宁丰脸色惨白，头发更是在此刻已经一片花白。
他的额头沁出一抹冷汗，嘴角却扬起讥嘲的弧度：
“我摆脱了‘自欺欺人’，我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也接受这个世界的破灭，当这一切不再具备自我麻痹的欺骗后，你的中立只是一种谎言！”
“而且，你的存在，也必然会让众生相卷土重来。因此，你必须死！”
宁丰放声嘶吼的刹那，琉璃金线通过玉坠，吸收着众生相体内的海量恶念，并将恶念提取为劫数纳入自己体内。
不多时，宁丰的身体布满血色的裂痕。
他只要轻轻一动，裂痕中就会有鲜血溢出。
自他背后，更是形成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乌云反向吞噬着红雾，吞噬着众生相、堂本树的力量，并凝聚出无数痛苦哀绝的众生。
众生的痛苦、负面、哀嚎、凄惨，所有造成他们这一切的劫难，在此刻凝聚成无数灰色的锁链，洞穿着宁丰的皮肉骨血，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吸干。
不过片刻的功夫，宁丰的发色，便从花白化作毫无生机的惨白。
而与此同时，有灵魂契约在的堂本树、众生相的气息，也肉眼可见的开始虚弱。
“你这个疯子！”众生相显然也是急了。
他没有想到，宁丰真的不怕死，甚至疯狂到，反过来吞噬比众生负面更加深邃的东西。
如果说，负面能量尚且算是一种可控的情绪。
那劫难，就是类似于信仰一般的可怕之物。
“宁丰，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众生相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宁丰方向挪移，又惊又怒道：“我们合作吧！我掌控众生的负面能量，你掌控众生的命运，我们还可以……”
话音未落，宁丰却猛地挥舞火铃鼓，朝着地面重重一敲。
“轰隆隆！”
天雷地火齐齐而出。
一个庞大的傩戏法坛，在众生相目眦欲裂的目光中迅速浮现。
而当那股化解劫难的力量，在法坛上若隐若现的时候，众生相终于明白了他要做的一切。
“你……你不单单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你甚至还想要牺牲自己的灵魂吗？”众生相又惊又怒，眼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可知道，生死只是一种循环。但灵魂没了，整个人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为了一群你不了解的众生，为了一群甚至伤害过你的众生，你要付出形神俱灭的代价，你是疯了吗？”
宁丰咧嘴一笑：“疯了吗？”
“不，我很清醒！”
“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计较了得失，而是我想这么做！”
“我希望众生摆脱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也希望小诚、小森他们可以重新生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
“如果我出不出手，这个世界都要毁灭，那我会跟我珍视的人在一起等死。但……”
“既然牺牲我，就能让他们有一个更好的明天，纵然形神俱灭，我也甘之如饴！”
霎时间，擂鼓、铜锣、唢呐……
各种古老的乐器演奏着高亢的傩戏。
曲子里，隐隐有种自久远而来的亘古，更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壮。
宁丰站在法坛中间，身子一颤，上半身的衣服陡然撕裂，露出布满各种劫难鬼脸的身体。
旋即，他拿起桌案上的法刀，对准自己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切开一抹血痕。
迸溅的鲜血，在半空凝聚成一张张神态各异的傩戏面具。
他们口吐锁链，将众生相和堂本树全部拉至祭台之上。
“该死！”
“该死！”
“该死！”
声声怒骂，一双双铜铃般的眼睛，面含愤怒，将整个法坛团团围住。
宁丰一手持刀，一手抚刃。
鲜血顺着刀刃如瀑布般流淌而下时，幽幽祷词带着无尽的决绝，响彻世间：
“铁面吞魈启傩颜，玄旌火照九幽寰。三通鼓彻百劫难，一舞魂销千灾散！”
刹那，傩坛之上，刀山火海、血池冰窟，无数地狱景象，布满倒悬世界。
似乎猜到宁丰想做什么，堂本树语气惊颤：“宁丰，你……你别胡来！那是谁都承受不了的痛苦！我们谈谈！我们三个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各有各的原因，我们没必要同归于尽啊！”
众生相没吭声，仿佛是对宁丰合作之事已经死心。
他脸色狰狞，双目憎怨，不断挥舞人生之剑，试图将宁丰的人生化作人生胶卷斩断。
不成想，人生之剑的攻击，竟是在这一刻毫无作用。
反观宁丰，微颤的眼眸却无比坚毅，更是扬起法刀仰天怒吼：
“吾以肉身吞千劫，今以己身祭九天。”
“剥我皮来解苦楚，四苦七悲尽消磨！”
声落，虚空之上忽然落下一道厉光。
厉光斩落间，隐隐仿佛有一抹叹息而落。
“嘶啦！”
宁丰后背的整张皮肤，在血泉喷涌中落于法台之上。
那一张完整的皮肤上，每时每刻都在出现众生的痛苦，众生的伤悲。
众生相和堂本树更是首当其冲，身体在这一刻莫名浅淡了几分。
宁丰重重喘着粗气，冷冽的汗水如雨般挥洒。
他踉跄了几步，微微弓着身子，抬头之际，却是露出挑衅般的笑容。
“该死！”众生相意识到宁丰是真的要同归于尽。
可此时攻击宁丰，自己也会受伤。
要破解这个死局，那就只能……
众生相眉宇一愣，神色狰狞地看向了旁边的堂本树，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
堂本树惊怒交集：“众生相，你要吞噬我！别忘了，我也是灾厄碎片，我的根源和你不同，你……”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堂本树的脑袋便直接变成了人生胶片。
众生相吸收着“自欺”的力量，满脸狞意。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哪里还管的上根源相不相同。
他猛然看向正要进行第二道祭祀的宁丰，身体立刻化作一团血雾，朝着宁丰侵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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