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有缘由

在范氏身后跟着七八个孩子，最大的一个是个男孩，二十岁上下，他身边跟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挺着孕肚的女子；其次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身边也跟着一个女子；最小的也是一个男孩，三四岁光景；剩余的都是女孩子。

这些孩子王聿祯并不全都认识，他们挨个儿过来自我介绍并向王聿祯行礼，只有最小的那个弟弟是由范氏介绍的。

和弟弟妹妹以及弟媳们相认之后，王聿祯陪着王钦若和范氏走进了后面的皮帐篷，范氏一直亲亲热热抓着王聿祯的手。

可一走进帐篷，王聿祯的手立刻就被范氏扔开了，虽说范氏的动作并不明显，可还是被谢者申看到了，他小小脸上露出了大大的震惊。

王钦若冷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眼神严厉疏离地看着王聿祯，似是要训诫没完成课业的学生。

王聿祯甜美温馨的笑也冷了下来，赶在王钦若开口前随手指了指帐篷正中的那个铁铸的炉子，对范氏说：“一会儿冷了就往里面扔两块石炭。”

她直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还在站在一旁瞪着眼睛的王钦若说：“按照咱们家里的规矩，出嫁的姑娘逢年过节都要交三百两的孝敬，今年年前我太忙，就给耽误了。”

她拍了拍床上铺着的厚实皮毛：“帐篷、被褥、石炭等等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五百多两了。我估么着您这一大家子搬过来花费也不少，我不急用钱，这二百两您不用着急还我，心里记着就行。不过房租您得自己张罗。这么大一家子，要想住得宽敞，城里的宅子面积不够，我替您看过了，城外有两套还行的，回头您派个人和常随一起去看看，看中哪套定哪套。我这边的跑腿费也不和您计较，就当我孝敬就行了。”

王钦若的两个年长的儿子还好，其他孩子们还有两个儿媳妇一看到王聿祯这变脸的速度，都被惊呆了。

王聿祯说完要说的话，起身就往外走。

王聿祯经过的时候，大着肚子的女子稍稍向王聿祯的方向挪了一步，却在和王聿祯那双含着刀子的眼睛中露了怯，弱弱地说：“长姐，我这身子重了，旅途劳顿，身上不舒服，住帐篷怕是不方便。不知道长姐能不能……”

王聿祯指了一下身后的黑山城：“如果想要住店就派人进城去打探。不过别想得太美，现在外地来的人太多了，客栈怕是没多少空房了。如果觉得这帐篷不舒服，最好的办法是去买几床褥子，再去买个床帐架子，然后就能在帐篷里搭一张舒适的床了。”

说完，王聿祯在王家人惊愕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帐篷后还笑意盈盈地对着帐篷里说：“父亲，你们别出来送我了，你们都累了，好生休息才是正事。女儿这就回去了。”

然后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和谢斩关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车谢斩关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憋死我了！”

王聿祯看着他笑。

谢斩关一脸求知欲地看着王聿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你跟我说没事别说话，我还觉得奇怪呢。刚才你们那一套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怎么觉得那不是你爹，是个债主呢？”

王聿祯淡漠地笑了一下：“是呀，此生最大的债主，养育之恩，最不好还的债呢，我这是债多了不愁。刚才你见到最年长的那个男孩子，就是我的二弟，庶出的王安之；其次那个是我三弟，嫡出的王玄之。后面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嫡妹，其余的都是庶出的。”

谢斩关骤然想起王聿祯曾经说过她的那个早夭的嫡出大弟弟。

王聿祯笑的别有深意：“我这位二弟和三弟呀……”

在一个家族中，嫡出和庶出，真的是跨越不过去的一道沟。

谢斩关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他慢慢低下了头，满脸的愧色问王聿祯：“小崽儿那孩子……你是打算带在你的身边养，还是留在何氏那边？”

王聿祯想了一下：“你觉得那孩子将来能成器吗？”

谢斩关摇了摇头：“他现在年岁还小，我看不出来，但是那日看何婉娘的表现，孩子她是不愿撒手的。我猜就她的品行很难养出出色的孩子，为了孩子好，还是放在你身边。”

王聿祯点了一下头：“那就留在何氏那边让她养吧。我记得你跟我说，那孩子就赖在何氏身上，放下来就哭。这样的孩子要想养成者华的助力，那可太费心了，我不要。我养孩子只为能帮者华。”

谢斩关叹了口气：“当初从京城离开的时候，我曾经跟我娘说那孩子让她养在身边的，可是后来因为那孩子太累心，一刻都离不得人，我娘没办法，就把他还给何氏了。我现在是怕他长在何氏身边，将来长大会给你和者华找麻烦。”

王聿祯哼得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谁家里还不出个纨绔？反正骂名他自己担着；如果惹了祸，罪行他自己受着。我这个嫡母大不了和别人哭诉一番就过去了，他能把我怎么的？”

王聿祯有一句心里话没说，要是真的会捅破天的荒唐孩子，那就让他夭折好了，这又不难。

谢斩关说：“那天者申跟我说，那孩子没有大名，他想帮他取，我没同意。”

王聿祯点头：“你拒绝是对的。你是孩子的爹，这名儿应该你来取。”

如果这孩子的名字由谢者申取了，那对谢者申来说这孩子就是个特别的家人了，甚至重要程度会超过谢者华。

王聿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花了大力气养育谢者申，绝不是为了看他和别人兄友弟恭。

谢斩关很为难地想了半天：“叫者顺吧。”

王聿祯点头：“可以，你的儿子，说了算。”

另一辆马车里，谢者华和谢者申也热烈地讨论着方才所见到的一切。

谢者申觉得后脊背发凉：“母亲对我这个并非亲生的庶子照顾有加，丝毫没有苛待，我还以为她说自己生性凉薄是混说，可是刚才见了他和外祖一家之间的相处，我才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谢者华不太愿意听弟弟这样评价母亲：“你怎能这样说？既然母亲没有苛待过你，你就不该说她生性凉薄。”

谢者申摇头：“母亲确实凉薄，可她的凉薄是有缘由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当一伙人进入帐篷之后，看外祖和外祖母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外祖母本是抓着母亲的手的，可是一进帐篷她立刻就扔了开，他们两个看待母亲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可供驱使的牛马。若不是母亲提前发难，谁知他们要说出怎样的话来？长在那样的家中，有如今的心性是必然的，甚至我觉得如果是我，可能要比母亲更加狠辣绝情呢，母亲能有如今的性情，多亏母亲天生善良。”

谢者华：“你这是夸奖母亲吗？”

谢者申：“那当然了！过了年我也有九岁了，好赖我是分得清的！”

王聿祯一家子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飘下了雪花，他们身后的路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车辙印。

在城外的帐篷里，范氏咬着后槽牙，可怜巴巴地埋怨王钦若：“你看吧，我就跟你说这孩子靠不住。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了，我这做继母的，不论如何她总是不满的，他心眼儿又窄，这么多年还恨着我呢。又因为在她眼中，夫君总是偏疼我，现在他连夫君你都一起恨上了。唉，算了，事到如今，来都已经来了，一家人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人在屋檐下，为了这一大家子，我再低这几年头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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