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冬日学习与暗流涌动

当向阳红农场进入漫长的冬闲期后，一项集体活动便提上了日程，冬季政治学习。

这是那个年代所有单位、农场的标配，旨在利用农闲时间，加强思想教育，统一认识，确保每个人都跟得上形势。

场长李望飞在场院的大喇叭里通知了学习的时间和地点，每周固定两次，安排在下午，

地点就在场部旁边那间临时腾出来，用作学习会议的大土坯房里。

消息传来，农场里的人反应各异。

大部分职工和知青都习以为常，将其视为猫冬期间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谈不上热情，但也无人敢怠慢。

苏家这边，苏妈妈和苏小梅对此并不太上心，她们的重心全在陆依依和即将到来的冬天上。

而陆依依，则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李望飞特批的“假条”，这也是苏明润上李家“走动”的结果。

陆依依不想苏明润到李家送礼，见不得自家男人向别人低头，尽管李场长也比较好说话。

更不想苏明润到李家与李文秀有过多交集，说不准他们又擦出什么火花来，这么好的男人，她可不想别的女人摘了桃子。

结果考虑到她是孕妇，又是场里重点照顾的对象，李望飞特批，陆依依可以安心在家休息，不必参加学习。

她对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学习本就毫无兴趣，更不想在人多眼杂的场合过多暴露自己。

安心待在温暖的家里，对她而言是最佳选择。

然而，苏润明和苏海平却无法豁免。

他们“下放干部”的身份标签依然隐隐存在，在这种场合，任何缺席或不积极的表现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第一次学习的那天下午。

苏润明和苏海平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苏妈妈有些担心地叮嘱，“少说话，听着就行。”

苏海平点了点头，他经历的风浪多，深知这种时候沉默是金。

苏润明则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依依站在门口送他们，看着父子俩略显沉重的背影消失在寒风中，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到了学习室，

里面条件简陋，只有几排长条木凳，中间生着一个铁皮炉子，但依然挡不住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气。

人们搓着手，哈着白气，等待学习开始。

气氛有些沉闷，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严肃。

李望飞坐在前面，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从县里传达下来的文件和报纸上的重要社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内容大多是些高屋建瓴的口号和指示。

苏润明和苏海平找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下。

苏海平微微低着头，眼神平静。

苏润明则坐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

然而，总有人想要在这种场合想引人注意。

李文秀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相对干净整洁的衣服，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显得精神奕奕。

当李望飞示意大家可以结合实际、谈谈学习体会时，她几乎是第一个举起了手。

李望飞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还是那么积极也是欣喜。

“场长，同志们，”李文秀站起身，声音清亮，带着刻意拔高的热情，

“通过学习，我深刻认识到，我们必须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坚决拥护上级的英明决策，不断提高思想觉悟，划清界限，吸取自己过去犯下的路线错误的深刻教训……”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时下流行的时事术语，慷慨激昂，引得不少人侧目。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瞟了苏润明所在的方向几眼。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句“自己过去犯下的路线错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农场里身份最特殊的苏海平、苏润明父子。

苏润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苏海平的眼珠动了动，但又恢复了平静。

李文秀见苏润明毫无反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在她看来，苏润明这样曾经身居高位的人，应该对这种批判表现出羞愧和悔恨，或者应该对她更多的关注和进一步交流。可他这种全然的漠视和不动如山，反而让她觉得更加深沉难测，也更激起了她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

她坐下后，又有几个人零零星星地发了言，大多是些不痛不痒的表态。

学习会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苏润明和苏海平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一推开门，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陆依依正坐在炕上，借着灯光看书。

看到他们回来，她立刻放下书，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回来了？快上炕暖和暖和。”

苏小梅也从灶房跑出来，问道，

“爹，哥，今天学习都说啥了？我听说李文秀又发言了，是不是？”

苏妈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递给苏润明，

“快喝点，去去寒气。”

苏海平脱下外套，搓了搓手，简单道，

“还是那些话，没啥新鲜的。”

苏润明接过姜糖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甜意驱散了因为下午的学习而蒙上的一丝阴霾。

他看向陆依依，她的眼神温暖而平和。

晚上，等苏海平和王秀兰他们都睡下后，陆依依才轻声对苏润明说，

“润明，那个李文秀，你离她远点。她心思不单纯，我听说她今天在学习会上那么积极，怕是冲着你去的，你可别着了她的道哦。”

苏润明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不是不明白李文秀那些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懒得理会。但妻子的关心和提醒，还是让他心里一暖。

“爸那边，你也提醒一下，别让人抓着什么话柄。”陆依依又补充道。

“嗯。”苏润明应着，伸手将陆依依揽进怀里。

怀里软玉温香，肚子里是他们的孩子，这才是他现在最真切的、需要守护的现实。

外面那些风雨和野花，他会尽量挡住，不让它们侵扰到这个温暖的小家。

每周两次的政治学习，苏润明和苏海平都准时参加，也始终保持着低调和沉默。

而李文秀，则似乎将学习会当成了自己的舞台，发言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频繁地将目光投向苏润明。

终于，有一次学习会结束后，外面飘起了更大的雪花。

人们纷纷往家赶，李文秀却像是特意放慢了脚步，在快到岔路口时，“偶遇”了正独自往家走的苏润明。

“苏大哥！”李文秀叫住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里透着几分刻意的关心，“今天的学习内容挺重要的，你有什么心得体会吗？我们可以交流交流，共同进步嘛。”

苏润明停下脚步，转过身，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体会。天冷了，我得早点回去，依依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直接用怀孕的妻子作为盾牌，堵住了李文秀想要进一步交流的意图。

李文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恢复自然，“是是是，嫂子怀孕了是得好好照顾。那你快回去吧，别让嫂子等急了。”

苏润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快步走了。

李文秀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这个苏润明，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油盐不进！

她暗暗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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