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孟德文若

魏忠贤怔了怔。

“陛下……”

“怎么，不乐意？”

“陛下圣明！”魏忠贤忙改口道，“奴才定然竭尽全力辅佐陛下。”

陆渊嗯了一声，“你且下去吧。”

这一招，也是不得不这么做。

若是他全须全尾回去，这么一趟除了灭倭，对于亡国之路没有任何益处。

而且时间也太短，就算是有筹谋，恐怕也难以实施。

所以，他要再给那群人一个机会。

陆渊叹了口气，他真是个愿意给下属表现机会的好领导啊。

除了朝廷那几个指望，经过了一年的蛰伏，也不知道曹操和吴四桂这两个自己托付众望的谋逆之臣，现在表现怎么样了，有没有准备好揭竿而起，或者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说到底，他很期待。

“糖葫芦——脆甜不粘牙！”

符县东市口的吆喝声混着芝麻酥糖的焦香，把青石板路都熏得暖融融。

“话说那符县三街六巷，如今可是连汴京的绸缎庄掌柜都要来进货！”茶楼里的说书人“啪”地甩开折扇。

二楼雅间，曹操捏着青瓷盏的手顿了顿。

透过雕花木窗望去，长街上商队络绎不绝，胡商捧着琉璃盏与丝绸铺伙计讨价还价，几个富家小姐欢声笑语，从胭脂铺前翩跹而过。

“客官您瞧这蜀锦，上月才到的货……”

隔壁布庄传来掌柜殷勤的招呼，混着摊子飘来的包子香味，倒把说书人的声音盖去大半。

说书人将醒木拍得震天响：“列位可知一年前的符县是何光景？那时节满街不见活人气，城墙都是用裹草席的尸首堆的！”

茶客们纷纷放下茶盏。

有个戴斗笠的老汉颤巍巍道：“老朽记得……那狗县令把救命粮换成观音土，我儿就是活活胀死的……”

紧跟着，一位妇人啐道：“我也是啊，那挨千刀的县令，逼我闺女用那歪门邪道的香灰治病！夺了我家全部银子啊。”说话间，她腕间金镯子晃得叮当响——如今却是开绸缎庄的老板娘了。

说书人折扇唰地展开，露出“海晏河清”四个淋漓大字。“正是！”

他又把折扇往东边衙门方向一指，“多亏圣上派来曹青天！”

他故意拖长音调，等茶楼内外竖起几十只耳朵，才压低声音：“那夜暴雨如注，曹大人带着玄甲军踹开县衙大门——好家伙！粮仓里堆着五千石白米！”

满座茶客的唏嘘声。

扛粮袋的脚夫咧嘴笑：“如今咱符县驻军三千，麻匪见了比见阎罗还慌！”

曹操指尖摩挲着茶碗沿口，微微一笑。

若是没有陛下的鼎力支持，他又怎么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后来呢？”茶楼外挑着柴担的汉子挤进来追问。

“陛下和曹大人当街斩了狗县令，又请来龙虎山道长开坛作法。”说书人折扇轻摇，仿佛又见冲天火光：“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把那些喝过符水的妖人……”

“该烧！”

“我家汉子就是被他们骗去五十文香火钱！”

“曹青天啊！”

旁边一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微微一笑，“孟德，你这一年没有白干。”

“文若，何苦这么挖苦我，若是没有陛下的知遇之恩，再加上如此多的银子支持，若是没有你的治世之才，辅佐我把这符县一桩桩，一件件剪不断理还断的事整理清楚，哪里会有咱们现在呢。”

曹操对着荀彧敬了杯茶，眼神真诚。

荀彧但笑不语。

“文若可还记得初见那日？”

他拎起酒壶，琥珀光倾入青玉盏。

闻言，荀彧面皮泛起赧色，指尖摩挲着案头笑了笑，“自然是不能忘记，孟德你在山贼刀下，救下我这条性命，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也是因为救命之恩，知己之情，才让原本准备进京赶考的荀彧留在这符县，做了曹操的师爷，也是谋士。

“当时你脖颈都见血了，竟还劝那匪首‘法不阿贵’。”曹操摩挲着茶盏沿口，笑纹里藏着后怕，“若非我带的人多，弓箭更快，你这脑袋早被削成两半。”

楼下忽起喧哗。

“让让！让让！”

六个赤膊汉子扛着丈二红珊瑚招摇过市，珊瑚枝桠美不胜收。

王掌柜追在后面直跺脚：“轻些！这可是要进贡给太后的生辰礼！”

曹操推开雕花窗：“如今京城想必很热闹啊。”

荀彧执盏的手一颤。

茶汤在青瓷盏里晃出涟漪。

他抬眼时眸光如刃，“朝中如今三分天下：武太后垂帘听政，左相把持户部，右相亲掌文臣寒门，陛下亲征倭国未归，这三股势力早将龙椅围成棋盘。”

曹操皱起眉心，“我何曾不忧心。”

两人叹了口气。

其实曹操也不明白陛下亲征倭国，放任胡人不管是想做什么，若是旁人他必然会说蠢才一个，可若是陛下，那就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八百里加急！”

驿卒纵马掠过青石巷

“陛下凯旋！倭国改称瀛洲府！”

欢呼声如春雷炸响。

卖花娘将整篮茉莉抛向空中，蜜饯铺掌柜端着糖罐挨个派发，连巡街差役都任由孩童爬上脊背。曹操却盯着茶渍在案几晕开的痕迹，恍若未闻。

“孟德？”

“我在想……”曹操望着窗外，他早就知道陛下赢定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陛下亲征回朝，势必有一场大戏，若大夏是一株海棠，该剪去哪根枯枝。”

“客官这茶凉了，给您换盏君山银针？”

茶博士的殷勤招呼惊醒了曹操的思绪，他这才发现指尖的茶盏已空了大半时辰。

荀彧轻叩桌沿，白玉扳指在紫檀木上敲出清响：“孟德可曾听过‘治大国若烹小鲜’？如今符县这锅鲜汤，倒叫你熬出七分火候了。”

说着指了指窗外熙攘市集。

曹操手中茶盏“叮”地一颤。

他何曾不明白。

可是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何能够视若无睹，他虽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君子，但也懂得礼义廉耻。

更何况，陛下之威，绝对不能轻易撼动。

他若是能救驾有功，到了中央镀一层金，再回地方，那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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