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一路顺风

堂下俘虏开始骚动。

亲兵抡圆陌刀砸碎：“跟他废什么话！老子这就……”

“不急。”陆渊抬手制止，“带那些被掳的百姓进来。”

当啷啷铁门开启声里，数百蓬头垢面的妇孺踉跄入内。

有个跛脚老妇突然尖叫着扑向倭将：“畜生！把我孙儿还来！”

陆渊俯身拾起把肋差掷在地上：“谁砍下这些贼人一指，赏米三斗。”

人群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骇人哭嚎。

八十老翁抓起利刃捅进倭兵大腿，少女用牙齿撕扯仇人耳朵。

小野寺忠清被按在条凳上时，终于发出非人惨叫：“魔鬼！你们才是……”

“比起你们的杰作——”陆渊凑近他鲜血淋漓的耳廓，“朕还差得远呢。”

三日后，新任町奉行捧着名册汇报：“按陛下旨意，留一百精兵驻守。从淮昇郡调来的教书先生昨日到了，正在重开学堂。”

陆渊望着校场上学写汉字的孩童，轻笑：“找几个机灵的说书人，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记得要原汁原味，不要美化朕。”

他再怎么，也能算暴君了吧。

不杀俘虏，不动妇孺。

他全犯了。

魏忠贤愣了下，立刻堆笑：“老奴明白，定让天下都知道，是陛下把他们从妖人手里……”

陆渊回过头。

想起这蠢货之前一次次猜错自己的心思，搞出乱七八糟的事，就恨得牙根痒痒，缓了半天，才说：“朕说什么是什么，你敢再自作主张，朕让你留在倭国一辈子。”

魏忠贤：……

已老实求放过。

离开此处，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城降，城城降。

不知是被大夏雄狮吓到，还是实力悬殊，总之几乎一路顺畅。

不到五天功夫，军队已经到了大阪。

“陛下——松浦、平户、岛原三城反了！”

传令兵滚下马背时，铠甲上还插着半截箭矢。染血军报展开，墨迹被雨水晕成朵朵红梅：“三日前降卒哗变，屠尽守军与先生，将头颅悬于城门……”

陆渊捏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舆图上三枚红点像是突然活过来般扭曲跳动，化作血盆大口撕咬着行军路线。

“好得很。”他笑出声，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吓得魏忠贤扑通跪倒，“朕前脚发粮种，他们后脚就敢宰朕的亲兵。”

“是……叛军手段狠辣，将为首的张副统领虐杀，桐油灌进七窍，拿火把从脚底，百余兄弟，都没了性命……”

传令兵面露不忍。

远处倭国都城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陆渊盯着舆图上蜿蜒如蛇的行军路线，抓起砚台砸向立柱：“好，好得很！”

墨痕在帐幔上泼出狰狞黑影。

魏忠贤扑通跪下：“老奴这就带兵平叛！定将那帮倭畜……”

“急什么？”陆渊抬手截住话头，染血的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璜，“让朕猜猜——三城归降时献的户籍册，怕不是把青壮都藏进山了？”

“陛下圣明！”传令兵抹了把泪，“叛军里混着武士，那些‘归顺百姓’根本就是……”

“起来。”皇帝俯身搀他，语气和缓了些许，“传朕口谕，殉国将士抚恤金翻三倍，三服以内免五年赋税——你亲自押送棺椁回淮昇郡，都算作烈士，就说是朕的决策失误，优柔寡断，害死了这些年轻人。”

士兵瞳孔剧震：“这……这不合礼制……”

“就是要让沿途百姓看清。”陆渊语气微冷，“看清楚朕这个暴君，是怎么害了这群为国捐躯的儿郎。”

魏忠贤觉得后背发凉。

“至于你——”皇帝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碎墨，“带三千亲卫折返，记住朕的口谕，不留活口。”

魏忠贤刚要应诺，又有些犹豫，一时间迟疑。

陆渊唇角微勾：“怎么，你也怕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他蘸着残墨在舆图勾出个三角，“这三城卡着海运要道，叛军撑不过十日必从鹰取峡运粮——”

“老奴不敢！”魏忠贤眼中精光乍现，“陛下说什么是什么，咱家这就去鹰取峡守株待兔！”

“错。”陆渊将染血箭簇拍在他掌心，“你可曾听过声东击西？”

帐内霎时死寂。

“可若是还有无辜百姓……”

“那便替他们超度。”皇帝眯起眼，声音冷到极致，“朕的话，你听懂了吗？。”

魏忠贤喉头滚动。

“愣着作甚？”陆渊踹横了他一眼，“等朕给你备饯行酒？”

魏忠贤猛然惊醒，额头重重磕地：“老奴定让倭寇明白，什么叫天子一怒！”

马蹄声远去时，陆渊掀帘远眺。倭国都城的灯火在夜雾中摇曳如鬼火。

“烧吧，烧得再旺些。”

亲兵统领捧着军报欲言又止。

“说。”

“兵部八百里加急……北疆连失三城，胡人距雁门关不足百里……”

陆渊唇角微勾，但依旧正色、

“好！传朕口谕，北疆守军后撤三十里——就说朕体恤将士，不忍他们以卵击石。”

“陛下！这……”

“嗯？”皇帝回眸时，眼底映着冲天火光，“你要抗旨？”

那人不敢，忙闭嘴退下。

陆渊叹了口气，消散在茫茫夜色中。

“魏公公，翻过这个峡谷就是松浦城。”

副将压低声音。

魏忠贤勒住缰绳，望着暮色中蜿蜒如蛇的峡谷。

岩壁上渗出的暗红水渍，让他后颈泛起凉意。

陆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在眼前浮现。

老太监摩挲着袖子。

“您说陛下为何专挑鹰取峡？”亲兵凑近耳语，“这峡谷形如口袋，易进难出......”

“蠢材！”魏忠贤压低了声音呵斥，“圣心也是你能揣度的？”

马鞭却泄愤似的抽断半截枯枝。

他何尝不在想这事？陛下放任北疆狼烟四起，对倭国降而复叛的城池却雷霆镇压，倒像是故意要让朝堂内外都认定他是个暴君。

与平日体恤百姓的作派判若两人。

魏忠贤突然打了个寒颤：莫非陛下种种矛盾举止，恰如当年武后屠子立威？

看似癫狂，实则步步为棋？

这样一想，他越发毛骨悚然，不由得握紧马鞭。

若是陛下想这么做，自己也绝对不能拖后腿。

这件差事，一定要办，还要办得漂亮、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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