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被困住了

“把那朵花儿给我看看。”坐回汽车上，马殷没有立刻开车。

我听了，赶紧掏出那朵花儿，从顾小姐的办公室下来，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居然已经枯黄了大半，而且那白色的花瓣上，有粘液流出来，就像是鼻涕一样。

“怎么这样？”我问。

他皱着眉，冲我伸出手：

“给我吧。”

我递给他，他捧着那白色的花儿，靠近开始仔细观察起它来，过来一会儿，又放在鼻息处闻了一下，我看见他一脸严肃。

“这到底是什么花儿？你见过？”我问。

沉默了片刻后，他将那花儿摔在了车子的中控台上：“这是——鬼兰！”

“鬼兰？”我不明白。

“对！”他靠在座椅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冥界之花。”

我一愣：“冥界之花，不是曼珠沙华吗？”

马殷摇摇头：“曼珠沙华是彼岸花，开在往生之路，而鬼兰，绽放在还魂崖，它们各自守着自己的领地，互不侵犯各不相欠。

曼珠沙华可以给人以往生的安慰，记起前生的重重，灵魂不再孤苦无依，而鬼兰，则能让人还魂，让将死之人的灵魂暂时地守候在身体里。”

“……灵魂暂时守候在身体里？”

见我不太明白，他看了我一眼：“知道什么是魂魄吗？”

我点点头：“人是由魂魄构成的，人之所以能活在世上，是因为魂魄相依，魂控制思维意志，魄就是胸前的这一口气。也就是说，魂丢了，肉体还可以存活，要是魄散了啊，人也就不在了。”

听见说出这些话，马殷有些惊奇，他顿了一顿：“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苦笑着：“是白灵教我的。”

听了我的话，他微微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没错，那生长在还魂崖上的鬼兰，能让人魂不离魄，在它的气味引导下，将死之人可以活很长时间。”

“还魂崖？”我抬眼：“那是个什么地方，也在冥界？”

马殷点头：“没错，那个地方离彼岸很远，要经过大铁城，然后……”

“大铁城？”

我心里一颤，立刻想到了那个之前做过那个梦，高大的铁门后面，那个一片漆黑的地方，还有那些无数听不清地声音，那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光。

看见我的反映，马殷迟疑了一下，他神色不太自然，立刻收了口：“鬼兰就是生长在还魂崖上的花儿，它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古怪！”

“古怪？会有连你也不知道的古怪？”我又问。

叹了一口气，马殷揉了一下眼睛：“我只是个鬼差，别对我要求太高。等天黑，我们再来一趟。”

顿了顿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我：“大楼里的构造，你都熟悉了？”

我点头：“我大概都记住了，里面的路线很简单。”

“那就好！”他发动了汽车：“我们先出去，晚上再来，这个地方很怪，我也说不清楚，那个姓顾的女人，也很怪。”

汽车开动了，我的眼睛看着窗外，朝医院大楼看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三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顾小姐正站在窗外看着我们。

与她目光交汇的时候，她的眼睛闪了一下，我打了个哆嗦。

这个女人，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与她对视的时候，我整个人居然会感觉很不舒服，而且，最重要的是，连马殷好像也看不透她。

越野车往前开着，乡间的小路一辆车也没有，天地间出奇地平静，我觉得有些饿：“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

马殷却神色严肃，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我们进医院的时候，经过了一扇铁门，一个保安过来询问了我们，还做了一个简单的登记，你还记得吗？”

我点头：“我记得。”

见我说是，他神色一怔，我分明看见他脸上青筋迸出，喘了一口气后，他问我：“那刚才，我们开车出来，你有没有看见了那个铁门？……”

他的话，让我头皮发麻，我开始仔细地回想，好像确实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有经过那个铁门，也没有再看见那个保安亭。

“怎么会这样？那个……铁门哪儿去了？”我呆呆地看着马殷。

车停了下来，马殷朝四周看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道路是笔直的，四周茫茫一片似乎有雾气扩散开来，依旧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

他神色无比凝重：“看来，我们还在医院里，根本就没有出来！”

听了他的话，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我也朝四周看去，天地间可见度越来越暗，我缩在地的地方像是被一团雾气包裹着，从前后左右朝我们压过来，一点点的靠近。

看了一眼马殷扔在中控台上的鬼兰，它白色的花蕊已经完全枯黄，我伸手过去，轻轻一触，那花儿整个就碎成了粉末。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感朝我袭来，我转头看向马殷：“你是鬼差，你不可能被困住！”

“不止是我们。”马殷盯着我：“你不记得了吗，刚才我不是告诉过你，已经有很多鬼差被困在这里了。”

巨大的恐惧感袭来，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感觉整个人瘫软无力，靠在座椅上，似乎没有了力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他。

再次朝左右看了看，他咬牙道：“跟我下车！”

说着，他熄火走下了汽车，虽然非常不安，我却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车上，于是也赶紧跟他下了车。

外面很冷，我又缩紧了身子，空气非常稀薄，大口喘气，仍旧感觉血流不畅，太阳穴的某个地方又开始疼起来，像是被针扎似的。

我知道自己的偏头痛又发作了，于是咬牙抱着头，强忍着不说话。

“你怎么了？”马殷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头疼，不过没事儿，是老毛病了。”我说。

“能撑住吧？”他神色复杂。

“没问题。”

他哦了一声，将信将疑，却不再追问，只是看了一眼周围，那迷雾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耸立着，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跟我走。”

说着，他大步就朝那迷雾深处走去。

“去哪里？”我有些迟疑地问着。

“我带你找一条出路！”

“其他的鬼差都找不到出路，你能找到吗？”我又问。

“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回头看着，眼睛闪了一下。

他说得没错，确实，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相信他，如果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根本无法想象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

马殷大步向前，我几乎是跟着他一路小跑，前方是一片树林，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那些树木的压枝互相交叉着，像是拉着手缠绕在一起。

我走过它们的时候，感觉每一棵树都像是有眼睛似的，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我和马殷这两个不速之客。

手轻轻抚了一下其中的一棵树，那上面是黑色的碳粉，就像是被烧焦了一般，而树木立刻剥落了，里面露出鲜红的液体。

指尖沾了一些液体，放在鼻息处闻了一下，那分明是血！

我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我颤抖着看向马殷，他也看着我，随即走过来，看着那树木的伤口正在嗞嗞冒着血，那一刻，我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这树……怎么会？”

我问他。

他看着我，轻轻摇了摇：“我们走吧，别再这里呆太久。”

说着，他就大步朝前走去，我低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树木流血的地方，又轻轻触碰了一下它的伤口，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这树木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与此同时，我竟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就像是，有人在呻%吟。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了，见马殷已经走远了，我赶紧跟着他跑了过去。

马殷的步子很快，我加快了速度，也逐渐跟他拉出了一段距离，我叫他，试图让他能停下来等等我，但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依旧是加快了速度继续朝前走。

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我，摔了一跤后我站起来，马殷已经不见了。

我愣住了，心中莫名的恐惧突然被无限的放大，四周的迷雾越来越浓，那些奇形怪状的黑色树木离我非常近，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以一种异样地姿态看着我，嘲笑着我的不堪。

我大叫着马殷的名字，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加速朝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喊着马殷，迷雾中，却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终于意识到，我和马殷失散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出了黑色的树林，我看到了马殷停在路中间的白色越野车，我欢欣地跑了过去，里面空空如也。

朝后退了一步，一个巨大的恐惧在我的心头萦绕，走了这么长时间，我又回到了原地。

我迷路了。

其他的鬼差，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就这样被困住了？那马殷呢，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被困住了？

绝望地坐回了车里，我的心咚咚直跳，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得搭上了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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