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浣纱楼一

林忆再一次感叹读书的重要性，行行艰难行行出状元，难怪这里的姑娘日子过得比他们镇上富户的小姐还要好。

“你去打听下城官大人过来没有？”

杨斌抬眼巡视一周，低声道：“应该没有，大人如果来了，必定会安排在二层隐蔽的雅座，奴才刚看了，上面雅座还没有人。像城官大人这种身份贵重的客人，一般不会来这么早，都会压着尾声才来，他一来，大赛就要开始了。”

林忆点点头，大人物就是这样，他不上桌主家不开席。

茶过三盏，厅里越发挤满了人，全场无空桌，还有很多客人，甚至扒在二层和三层的雕花栏杆上伸长脑袋往下看。

杨斌这时附到她耳边道，“城官大人来了。”

“在哪？”

“二楼贵宾雅座里，你看，那上面有人影了。”

林忆端起茶杯，抿着茶，趁机状若无意的往杨斌指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真见里面有个人影端坐着，随着纱帘的轻微晃动，若隐若现。

“门口没听到动静，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说浣纱楼有专门的贵宾通道，专为贵人们而设，看来是真的。”

林忆点点头，难怪。

紧接着，三声锣响，有个二十五六上下年纪的女子穿着大红的纱衣，头簪大朵牡丹富贵花，打扮极其艳丽，笑得花枝乱颤，欢声道：“各位贵客，晚上好，欢迎莅临浣纱楼，一年一度的才艺大赛，马上开始，请大家安静，参与大赛的姑娘们可都准备好咯。”

这么说着，她眼波往左边那么柔柔的一荡，左边早已准备妥当的乐师们手指齐飞，全场乐声起，比赛的大幕就拉开了。

林忆身体微微后移，杨斌凑近道：“这是浣纱楼的老鸨，来的这些大爷公子都喜称她为‘红牡丹’，素日里最喜欢簪新鲜刚开的整朵红牡丹示人。”

红牡丹眼波流过全场每一个角落，还特意朝城官大人的方向微不可觉的轻点头示意。

“下面首先由我们的如烟姑娘为大家表演琴艺《佩兰》，各位支持如烟的大爷公子，请握好你手里的花票，表演完成后就可以开始投票了，当然，你也可以多看几位姑娘，最后再决定投给谁。”

红牡丹说完这话，扭着水蛇腰，妖娆的下了台。

这下台上突然鸟叫声，风声犹起，宛若在一个夏日炎炎热闹的清晨，林间繁忙的景象，置身其中的人，似乎已经能感觉到接下来就要迎接烈日当空的燥热了。

紧接着，琴声起，叮叮呤呤，乍听如身置小溪边上，沁凉心脾。但听溪水流觞湿润的舒适感扑面而来，燥热一扫而光。

看台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覆着面纱的如烟眸光微微挑起，轻轻摇了摇头，顿时杂声全无，只剩伶伶琴声回响，再看众人均已面露陶醉之色。

就连林忆这种对琴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得煞是好听，只想静静欣赏。

一曲终，如烟姑娘身段如春风拂柳，袅袅婷婷对着台下行礼，所有人才慢慢回神，继而是潮水般的掌声，一开场就把整个大赛的气氛炒得热到不行。

林忆干脆示意杨斌坐下。

低声道：“想来这位如烟姑娘是浣纱楼叫得出名号的人儿了，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大效应。”

“回小姐，如烟姑娘乃浣纱楼头牌之一，所以才会被老鸨拿来打头阵、热场。”

“之一？那就至少还有另一个头牌，叫什么？”

杨斌看向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小姐聪慧，还有一位是燕洄姑娘，一手琵琶，是连京师里来的贵人都道一声好的。”

他声音更压低了点：“城官大人可能也是为她而来，他向来喜琵琶之音，传说当年城官夫人就是因为一手琵琶出色，两人才促成的缘份。”

“还有这等妙事？”

杨斌微不可觉点头，“后来纳了一房妾，也是琵琶技艺过人的。更有甚者，坊间传说，”他隐晦地看了看四周，见并无人注意他们，才道：

“坊间传闻，有人为了和城官大人搭上关系，专门搜索琵琶技艺出色的少女，从小培养，以备不时之需。”

林忆心里一震，喜欢不足为奇，但如果这种喜欢公之于众，还被有心人利用，这就有点过了。

二人说话间，又过了一名跳舞的姑娘，林忆不懂其中门道，只觉得姑娘的腰扭得实在好，就是看得人心浮气燥的。

她无意瞥见杨斌眼睛余光一个劲往舞台那边斜，不由好笑：“想看就看，别装正经。”

杨斌表情僵了下，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

林忆：“……”

慢慢地，连林忆也发现，除了第一位如烟姑娘外，其它的姑娘的呼声与之相比，都相差甚远，那位腰扭得极好的姑娘倒是有不少拥护者，不过都是年龄偏大的中年发福大老爷。

不由想到临老入花丛的李老爹，果然男人的年龄越大，眼光直简单粗暴直接。

参加比赛的一共有八位女子，虽然不冷场，但都比不过如烟姑娘的开场呼声。

直到红牡丹宣布最后一位燕洄姑娘时，全场精神一震，这里大半也是为了燕洄姑娘专门来的，这下激动得脸都红了，口哨声不绝于耳，掌声再次热烈起来！

覆着面纱的燕洄姑娘，身着缎纱制成的长裙，从后台上到舞台中间，可谓步步生莲。

她托着一把定制的专用琵琶，于台中做了一个西窗剪影的框架处，在锦凳上坐下。

燕洄姑娘调整好坐姿，琵琶音调好，然后清冷的眉眼微微提起。

随着这一极细的动作，台下登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一场听觉盛宴的开始。

只见她嫩得葱管节一样的纤长素指忽地一拔，一阵激昂之声流泻而出，秋日长空如洗，辽远高阔，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耳闻心宽，一直焦虑和忧心的事情，竟然有一种挣脱和救赎之感，无端地轻松起来，引人不自觉沉沦其中。

林忆这种门外汉听着，都觉得这曲子很熨帖，舒服，没入其中。

曲毕，众人尚沉沦其中，从二楼雅间贵宾房的看台上抛下一枝花票，角度不偏不倚，恰恰就掉落在姑娘的脚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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