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朱门臭肉

官差隔了一天就又过来了，大约是别的村也是一样的情况，把他们的胃口喂大了，里长把凑到的银子拿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挺失望的，觉得失去了一次敛财的机会。

镇子上的酒楼也暂停营业了，这是昨日小两口送货过来打听到的。

还在营业的大概只有益心堂和粮店，都采取的闭门营业措施，有人要粮要药，就要外面叫，里面的人从自已预留好的位置看好不是恶人，再悄悄开门放人进去，一般买卖完成，就把人从后门悄悄送走了。

生怕和那些流民打上照面。

镇子上施粥昨日就开始了。

还是安抚不定这些浮燥的人群，一碗稀粥已经满足不了这些人抢掠成瘾的人了。

粮店里的粮不多，一怕被硬砸硬抢，二是各地米价突然疯涨，没有囤大量米的必要。

精米涨到了原来的二十倍不止，劣质米面也翻了几番。

李长泽步行在镇子上，他没有赶车来，心里隐隐有点担心这些人凶起来把他的骡宰了。

这不是骇人听闻，亲耳听从城街回来的人说的，这伙人在马匹买卖市场，把人家的马全屠了！

他听林忆的，过来拿点备用药，以防万一，又给他们带点用得着的东西过来，像肉干什么的，药铺里肯定不如他们备得多。

出了药铺，李长泽最后转到县衙大门这边来。

他应里长的要求，带山岭的契纸来府衙盖章，最后一道手续，有了才算齐全。

府衙门口这几日的守卫格外森严，里外各三层，堪称铜墙铁壁，这些流民真不要命的想闯进去，那只能是送命。

李长泽很快就让进了府衙，流民闹得厉害，这两日公事也闲散了，镇府大人在内院里接见的他。

远远便听到内院里丝竹管弦乐声传来，男子们谈笑风生，其间还伴有女子的娇笑，及恣意放肆的孟浪狂语。

李长泽顿了顿脚步：“镇府大人府上有喜？”

小厮道：“不是，大人好交友，日里喜欢设宴与三五好友把酒言欢。”

说话间他们又向前了一段，这会离后院宴厅更近了，甚至隐隐能听到些气息不稳的暧昧动静。

“哦，要是大人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小厮见惯不怪，刚才又收了替他引路的好处，劝道，“大爷不必在意，你改日来，也是如此的，府里几乎日日如此，早些把事办了，以免耽误。”

“日日如此？”

小厮有心显摆，自已就算是下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下人，“哪个高门大宅子里不是见天寻欢作乐的，大爷见得多就习惯了。”

他带着李长泽，这时忆到了后院宴厅外，示意他等着，自已跑到廊下，跟服侍在那的小厮耳语了几句。

那小厮转身朝厅里去了，一会出来，对领路的小厮说了啥，那人朝李长泽招手，示意他过去。

李长泽被领进了偏厅一隅等着，有个穿着光鲜的丫头，送了盏茶给他，茶香甘冽，比他和娘子喝过最好的茶还香十倍。

宴厅里的丝竹不停，抬头过去，舞女子身着单薄的纱衣妖娆的摆动不着寸缕的细腰。

比娘子夜间只穿一件小衣还要清凉几分。

李长泽一时抬眼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干脆把自已整个缩到挡了半堵墙的椅子后一动不动。

耳畔突然冲进一句娇嗔：“公子，讨厌，弄疼奴家了~”尾调一转三扬，又媚又长。

李长泽胃里翻腾起一股奇怪的恶心感，把手里的茶闷头灌下才算免强压住。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对他说：“是你要盖印？”

李长泽放下茶盏站起来，取出契纸递给他：“是小人。”

管家点点头，接过契纸：“你跟我来。”

李长泽低着头跟他从偏厅出去，绕过宴厅，到了后一进的院子，“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盖好印，给你拿出来。”

自顾自进去了。

李长泽环顾四周，两边都是空旷的侧院，长廊飞檐，假山幽径，各有布置。

几个仆妇端着好盘盖着银罩的餐盘出来，细声讨论：“李公子说这这羊肉膻了，我咋一点没闻出来。”

“这些公子哥哪个不是拿好东西漱口的，从小到大造过多少好东西，鼻子、舌头都灵着呢。”

“那怎么办，动都没动，闻一闻就倒啦？”

“倒了倒了，还有那盆酱骨头也倒了，大人说不够味儿，让重做！”

“又要便宜那几只狗。”

“可不，咱们府里的狗，命都比外面那些流民贵重。”

“哈哈哈哈”两个仆妇笑成一团。

李长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垂下眼不再看她们。

仆妇们与他擦身而过，见他面相出色，反而多看了两眼，才越走越远。

那管家模样的人动作也很快，这会拿了盖好印的契纸出来，递给他，叫了个小厮给他引路：“你领他从偏门走。”

小厮应了，两人往侧院的一边走，远远从宴厅那边跌跌撞撞过来两条交缠的人影。

衣衫不整的女孩儿撑着他身上的公子哥道：“田公子，这边走。”

跌撞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小厮领着他，脚下不停，一会之后打开一处小门说：“公子往这出去，绕一绕就是前面的主街了。”

李长泽拱手谢过，大步跨下阶梯，吐出两口长长的浊气。

他绕县衙围墙往主街走，前面从墙边开出一有小门，有两个仆妇抬着一大桶泔水出来，放到停在一旁的推车上，几条肥狗等在那里，像家里的小孩伸长脖子等着大人开餐。

桶子还没放稳，几条肥狗就一跃而上，围抢到一起，互相汪汪汪吠叫着。

没一会功夫，每只狗都叼着块大肉骨出来，一个仆妇斥骂着：“发瘟的死狗，都有份都有份，抢什么抢！”

李长泽几大步越过她们，走到主街上。

县衙前的卫兵里三层外三层保持着他进去前的样子，腰杆挺直，高度警戒，保卫着他们的父母官镇府大人。

李长泽心往下沉了几分，想着直接回家了。

條然施粥棚那边喧哗起来，一个妇人哭喊着：“幺儿呐，幺儿，你醒醒，马上就有粥了，马上轮到我们了……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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