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粗粮也香

小二不由多看了三人两眼，神色之间闪过一丝犹豫，似真打算上前问个究竟。

直到李长泽的脸沉下来，才后知后觉醒起，这馄饨可是驾车的这位爷请客，怕是已经把人得罪了，忙找补斥道：“哪里来的宵小，休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朝李长泽处示意了一下：“这可是这位大爷请客，你看大爷像差这几碗馄饨钱的人吗？滚滚滚，到别处去，别挡在这影响我们做生意。”

那人赖着不动，冷嘲热讽道：“又倒书袋子骗吃骗喝啦？”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已经气得快吐白沫了，一路上这一家子就是仗着人模狗样的掉书袋，逃荒都逃得比他体面一百倍。

他试过装可怜，也试过扮恶人，都不如这家子会来事。这不，才刚入城，他们又抱上了大腿，才一日一夜的时间，已经有人请他们请馄饨了。

“你们文人不是自视清高吗，怎么也为了一口吃的脸都不要了，嗟为之食好吃不？”

青年脸上青白交替，低着头不吭声，年长者已经吃完了，此刻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好吃不好吃，你也嗟一个吃吃不就知道了？哦，”

他轻抽一口气：“怕是你嗟不到吧。”

那位妇人从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别跟他一般见识，休要整事，连累恩人。”

老者便闭了嘴。

但那人被气得暴跳如累，不肯罢休，骂道：“我嗟不到？我只是不想像你们一家子这样不要脸！”

青年忍不住道：“你说谁不要脸，嘴下留德。”

“留个屁的德，伪君子，若不是你爹私自放粮，官府至于把我们全赶出来？还有脸在这里吃吃喝喝全不当回事。”

青年半步不退，正面刚道：“我爹放粮，为的是全州城的百姓，他没做错，若有错，只嫌放迟了，饿死了这么多人才干！”

“呸，满嘴仁义道德，谁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子，”他语气逐渐阴毒起来：“焉知道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李长泽听到这里，却大概猜到了这三人身份，全州城那边最早遭殃的一个城镇，人口基数大，这次闹荒上达天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城府却迟迟未放赈灾粮，导致饿死者无数，后来说有民众冲进府衙硬放的粮。

听传闻的时候，他以为是一般被逼反的良民或者饿恨了的恶人，怎么也想不到，竟是眼前这个头发都白了一半的清瘦老者。

心底的敬意不自觉加了几分，再看那个满嘴耍无赖，上赶着找茬的一脸奴相之人，更加的面目可憎。

李长泽想着，若他再说几句，定让手里的鞭子教他好好做人。

反观那青年，这会却不急眼了，他吃相从坐下就极其优雅，不止他，那老者及其夫人也是。

青年慢悠悠喝完最后一滴汤，把碗搁下，手里的筷子只听“咻”一下破空之声起，李长泽暗惊，下意识去看那无赖。

那边反应迟钝的发出一声惨叫，他定睛一看，普通的竹筷已经穿透了那人的嘴帮子，正汩汨流着血，这下连话都说不好了。

青年道：“这么脏的嘴，不要也罢，若再这么不长教训，不干不净的，下次就不是一张嘴这么简单了！”

那无赖敢这么瞪鼻子上脸，无非是看这三人对他一直忍让，现在看年青的发了怒，哪还有胆子硬杠，流着血夹着尾巴怏怏走了。

妇人放下碗，向李长泽致歉：“阿湛还年青，沉不住气，恩人见笑了。”

一旁的小二看得目瞪口呆，又生怕等下祸事引到自已身上，装着忙其它，麻溜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李长泽没有理会，他颌首回应妇人之言，又低问，需不需要再加些餐食。

三人都连连摆手。

李长泽想了想，到柜台去结帐，自已又让小二打包了一点熟肉和饼子一类能放两三日的食物，一并给了青年。

他原本是担心这三人遭人哄抢，所以方才那般小心，如今看青年的功夫，心知是自已多虑了。

那一手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暗器功夫，果然不是娘子这种砸砸小动物的小技艺可以比拟的。

“实在不必如此破费，”那青年道：“在下沈湛，这些兄台留着吧，我们有这一餐足矣。”

妇人也道：“小哥心善，会有好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李长泽不解道：“买给你们的，我回家娘子会留热饭热菜，不需要这个。”

妇人噎了一下，好气又好笑，那老者道：“那谢谢小哥。”

李长泽卷起长鞭要走，心里恻隐，日行一善，不代表他会多管闲事。

天色尚早，他又转回粮铺，“我打听一下那些粗粮的价格。”他跟打杂的小哥说。

这人午晌刚订了二百担精米，大主顾，小哥殷勤得很，一看他对粗粮，劣粮有兴趣，给他端杯细茶请人坐定，就口沫横飞的开始介绍。

“大爷，你看，像这种大碴子，一般只有穷得揭不开锅了才吃，也就是填个肚，所以价格也真便宜，半石精米的价格，能换三担这种大碴子。”

李长泽点点头。

“你再看这种。”那小哥捧了小半抓半米半糠头的。

“这种是带糠头的，实话说，揦嗓子。不过你加点面，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也便宜，半石精米钱能换两担这种糠头米。”

李长泽喝了口茶，继续听着。

“这种，大爷细看，这种就是次点的米，煮饭差点，但煮粥什么跟精米也没区别，香得很，比精米便宜三分二。要不是你家夫人吃得尖，普通人家这种米，尽够了。”

李长泽：“粗面也介绍一下。”

“好嘞！大爷你看这边，这种粗面，稍微有点揦嗓子，其它都挺好的，穷人家喜欢这种面。”

小哥转到另一个位置：“再看这个……”

李长泽：“直接说价格吧。”

小哥报菜名似的，把所有的面粉类都唱了段价。

李长泽估摸了一下身上的银票，娘子给的差不多两千两，原以为用不完。

“行，这些，刚才介绍过的劣粮和粗面，都各再订二百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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