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怎么接受

第150章：怎么接受

这要林有瑰怎么接受这一切？

这要她怎么接受！

而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管是一遍一遍地向医生机械地反复确定“这是真的吗”，还是立刻冲进手术室抱着林有瑰痛哭一场，都没了任何意义。

我呆滞，向后退了一步，胳膊和髀骨不可遏制地开始猛烈发抖，和我曾经独自一人面对恶意差评的那些夜晚一样，心尖发颤，手脚微凉。

脑海里的记忆染上了油画般的质感，席卷着沧桑与落寞，回忆与历史。

而那些曾经忘记，遽然想起的过往，都像六年级的被水浸泡过的水彩画，迷迷糊糊看不清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全被抹去。

季翻蜃说：“谢谢你，能让她活着。”

众人皆愣。

—

雪停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感觉它悄无声息地就没了，但是它存在过的痕迹如此刻骨铭心。

医院后墙，两个带着精致的围巾的小孩为雪欢呼着：“咱们一起来堆雪人吧！”

那个小男孩话音刚落，离她稍有一点距离的女孩动作很迅速地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捏紧，向小男孩扔了过去。

在三楼都可以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一直站在病房边角的段蕴柳看着窗外的小孩嬉戏打闹，热情挥霍，有点艳羡。

她毫不避讳地开口：“翻蜃，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一起打雪仗，我把手伸进你衣服里，你傻乎乎地愣是躲不开哈哈哈。现在感觉我好坏呀。”

季翻蜃一直守在林有瑰的病床前，听到这句话，他失神已久的眼眸终于移动了距离。

但是闭口不言。

“小时候顾大哥总是欺负你，但是他看到我护着你，就不会欺负你了。我还记得你总是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啊，还有锦让。”

段蕴柳强聒不舍，絮絮叨叨让人厌烦，我正想回头愤懑地冲冠一怒为红颜，顾锦黎推门而入。

“那些歹徒应该不仅仅是为了800万，他们绑架林有瑰是蓄谋已久。”顾锦黎淡然处之，语气稍有冷漠。季翻蜃微微一愣，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刚才一直握着林有瑰的手也撤了出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天的绑架绝非偶然。”乔愿神色凝重，眸光微闪。

原来顾锦黎和乔愿迟迟未到是去调查那几个歹徒了。

他们应该都是参加了段蕴柳和季翻蜃的婚礼，得知林有瑰出事后匆匆赶来，“所幸”婚礼流程顺利完成。

“查到那几个绑匪背后的人了吗？”我急切询问，一时不留神，没有控制说话的音量。

顾锦黎和乔愿面面相觑，双双摇头，表情惋惜遗憾。

“抱歉。”

李琛染迟疑片刻，缓缓开口，我最开始还在疑惑他踟蹰什么，当他的声音在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病房内响起，我的脑袋放空了一瞬：“崽崽，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你说。”

他语速缓慢，“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到，林有瑰她啊……或许不会出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乱了心神，”他整顿语言，斟酌措辞，“在确定林有瑰的位置上我们已经浪费了时间。”

我明白了。

我。

才是彻头彻尾的帮凶啊。

帮助林有瑰逃离季翻蜃的魔掌，这事我不是第一次做，但是在她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时，我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就让她私自出来。

在打求救电话时，我吞吞吐吐，含糊不清，耽误了李琛染寻找林有瑰的工作。

在找到林有瑰的那一瞬间，我没有第一时间拨打120，而是选择了懦弱且毫无意义的哭泣。

她。

该怪我了。

“抱歉。”

所有人都能听懂李琛染的潜台词，所有人都沉默，不置一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先回去吧。”

季翻蜃嗓音低哑，吐出第一个音节之后遽然破音，如鲠在喉。

“你们先回去吧，我守着她就够了。”

“我要留下来。”我说。

季翻蜃缄默不言，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其他人离开得倒是很爽快，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便纷纷退场。段蕴柳柳眉微蹙，嘴角轻抿，她欲说还休，涂抹着迪奥最新款口红的嘴唇轻轻开阖，最后还是一字未言，先行离开。

也许这个时候把寂静的舞台交给季翻蜃一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都不够理智，不够清醒。

—

林有瑰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滚出去。

季翻蜃嘴唇兴奋到在轻轻哆嗦着，他用力地拉住林有瑰的手，想要一吐为快的千言万语，盟山誓海在这一刻化为须有。

“玫瑰……”我喊了一声林有瑰的名字，她甚至都没有抬头鸟我一眼。

“滚出去。”她脸上弥漫着的死气沉沉的情绪令我心头发憷，我心安理得地认为她的这句话只是对季翻蜃说的。

所以我也好言相劝：“季翻蜃，玫瑰刚刚醒过来，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你觉得你给她的伤害还不够吗？你先出去吧谢谢。”

我用眼神示意季翻蜃：我会照顾好林有瑰的情绪，虽然我看不起你，但是现在除了顺从她，你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先出去吧。

季翻蜃抿唇，轻声安抚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他离开了病房。

我回过头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有瑰，想要说的安抚性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哪料下一秒林有瑰就给我当头一棒：“你也出去吧。”

“啊？”

“我说，”林有瑰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你他妈也给我滚出去。”

我错愕，“为什么？”

“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他妈的竟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她像古代穷途末路，最后揭竿而起的农民军领袖，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可能是因为牵扯到伤口，她蹙眉，原本精致的脸弥漫着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绪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你们。

她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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