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

　　纪宁缓缓睁开眼睛。
　　试着动了动，才发觉浑身软趴趴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绿绮被这轻微的动作惊醒，喜道：“小主，你终于醒了！桃柳快醒醒！”
　　说着又用手推靠在床边睡的紫藤。
　　纪宁被扶着起来，看她们双眼红肿，熬了许久的样子。
　　一时感伤，落下泪来，主仆三人一阵无言对泣。
　　早有其他几个宫女去携了饭菜端进来。
　　膳食很是清淡，一碗小米粥，两三碟子新鲜的蔬菜，上面还冒着热气。
　　绿绮桃柳忙给纪宁穿上外裳。
　　在床上服侍了人进食。
　　好在热发过了，纪宁除了感觉身上软绵绵的，胳膊有些痛外并无其他不适。
　　纪宁恢复了些力气，只想下床。
　　又见帐内烛火簇簇，外间一片漆黑，惊问：“我睡了多久？”
　　“小主睡了一天一夜，现刚过巳时。白日地动后，夜间便下起了雷雨，今早本该大亮的天，也是昏天黑地。”
　　纪宁就想起，康熙十八年平谷大地震，震感强烈，带来的景象恐怖至极。
　　紫禁城因集结无数古人智慧的结晶损失较轻。可民间大地开裂，黑水奔涌，烈火烧天，不知何数的房屋亭楼倒塌，更有许多城府在熊熊火焰消失殆尽。
　　不仅如此，此次地震波及范围甚广，受灾面积甚是严重。
　　帐外风雨飘摇的声音，此时好像更加明显。
　　这场巨大的天灾，皇上却将责任揽于一己之身。
　　纪宁不禁对康熙心生敬佩。
　　“昨夜奴婢喂了半宿药，小主也不见喝进去。正当奴婢束手无策时，皇上竟然来了......”
　　绿绮又兴奋细说昨日光景。
　　又说汤药的颜色太淡被皇上好一阵吓坏，又道皇上是如何抱着纪宁喂药。
　　纪宁羞得不禁捂住了小脸。
　　这还是她吗？
　　昨日难受时，她好像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来是真的。
　　不同于昨日的感受，她只希望昨日“她”承欢膝下的梦是真的。
　　另一处的乌雅氏也正在用膳。
　　桌上食物精致可餐。
　　只是眉头紧锁，手上动作挑挑拣拣。
　　连她往日贯吃的芙蓉糕也没有，眉眼一蹙道：“就只有这些吗？我随便吃些什么不碍事，只怕是会耽搁我肚子里的孩子。”
　　“小主恕罪，奴婢也取的时候他们说这已是极好的了。”
　　乌雅氏嘴角轻撇，并不相信，勉强又拣了些用。
　　不久之后，纪宁便听说了一件大事。
　　乌雅氏不知吃了什么，嚷着肚子疼。
　　太医诊说乌雅氏腹中微有异动，在膳食中并却未检查出什么。
　　佟佳氏下令彻查，将为乌雅氏做膳的人各打了十板子。
　　此后膳房对待乌雅氏的饮食更是精心制作、万分小心，除开高位嫔妃的，其他人都要为她让步。
　　康熙知道后，眉心稍拧。
　　“乌雅氏可好些了？”
　　“太医说已无大碍。”魏忠得知纪宁已醒，试探地说了句，“皇上，宁答应今早醒了。”
　　康熙眉头舒展，“嗯，她那边若药材不够，让贵妃从朕这里匀些去。朕现在不需这些。”
　　“嗻。”
　　纪宁第二日用膳时，桃柳一脸怒容回来。
　　“小主，那些人太过分了！”
　　“奴婢刚才提膳的时候，遇见了乌雅氏身边的金秋，她说乌雅常在今儿想吃些清淡的，便抢了小主的膳食。御膳房无奈匀了一半乌雅常在的菜让奴婢提回来。”
　　桌上不是清粥，却是碗粒粒饱满的粳米饭，再加上两道油香荤食，一盅滋补汤水，一盘子精细糕点。
　　乍一看，这菜色丰盛至极。
　　只是如今小主身体虚弱，怎么能用这些荤腥滋补。
　　桃柳不满。
　　她知道太皇太后至皇上、贵妃都很重视乌雅氏腹中胎儿，自己不能为一己之私与金秋争执。
　　但小主还伤着病着。
　　膳房的饭菜又都有定例，现在食材缺少，膳房的人便是想重新做也束手无策。
　　纪宁淡淡一笑：“桃柳不必为她生气，我涮着水吃些也无妨。龙嗣为重，我们让着也是倒也是好事。你也不必出去多说，皇上贵妃他们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哼，她如今就作吧，现在很多人都不满，日后大家才是有帐算帐。”桃柳一边吐槽，一边听话地倒了热水进杯子盖碗中。
　　她也看出来了，贵妃是碍着身份才百般照顾乌雅氏，待乌雅常在腹中孩儿落地，看她如何办？
　　不过是些吃食，纪宁并不在乎。
　　那番说法也只是忽悠桃柳，免得叫人听见引起非议。
　　外间水深火热，她能有一口吃的就很满足了。
　　皇上在为天下黎民忧心，她也不愿这时候多生事端徒惹烦扰。
　　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康熙全部的心神分出了一分在纪宁身上。
　　听说后，极为不满。
　　宁宁才是大病初愈，本就底子不好，如何吃得那些。
　　直接吩咐道：“宁氏的饭食最近从朕这里出。”
　　“嗻。”魏忠感叹，宁答应真是好命啊。
　　他慕了。
　　纪宁知道后，怔住了。
　　她还在禁足，皇上竟能为她做到这份。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不该有的心思。
　　才仔细回忆那日情形。
　　当时情形混乱，嫔妃宫人不断擦着乌雅常在，旁人根本顾不上乌雅氏这个孕妇。
　　她请安站的位置，与乌雅常在很近，旁边还有数位常在答应。
　　地动时，她走得慢了点，一双手推了她后才向前倒去。
　　背后之人好不歹毒，真出了事，可能还不止她们三条性命。
　　想到这里，纪宁心中阵阵后怕。
　　可昨日清晨，地震来的突然，背后那人不是早有准备，便是临时起了歹心。
　　被推时，她全部心力都放在摇摇欲坠的乌雅氏身上，也来不及看他是谁。
　　地震过后，无数物件毁坏，事后想查可能也查不出什么。
　　纪宁仔细思考这回该如何度过难关。
　　正想着，绿绮从外头进来说周太医来了。
　　周太医凝神静气，仔细把脉后，又问了李太医开的药，觉得甚为妥当，嘱咐纪宁先不必按照以往的膳食调养，等养好身子再继续吃。
　　待周太医退下，纪宁觉着身子疲乏，就躺在床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言。
　　周太医是太医院的首席，平日里一般人可请不来他。
　　想必是康熙的命令。
　　他是不是有点......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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